殷策冷冷盯视了他一眼,就在游骑首领以为这人会悍然出手之际,他却转身走向慕清晏,毫不在意的将后背要害暴露给一干虎视眈眈的北戎游骑,俯身半蹲下来。
“对不起,”殷策抬起手,用指腹抹去慕清晏眼角未干的泪痕,歉疚而温柔,“我来迟了。”
慕清晏咬着牙,好容易忍住扑进殷策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她扶着殷策递来的手,艰难的站起身,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冷风呛住刺痛的咽喉,弯腰连连咳嗽起来。
殷策留意到她颈间的青紫淤痕,眼底掠过不容错认的杀意。然而眼下不是和北戎人翻脸的好时机,他拾起大氅,披在慕清晏肩上,而后转过身,用北戎语漠然道:“时候不早,趁风雪停了,尽快下山吧。”
游骑首领巴不得寻个理由揭过这一章,见状立刻摆了摆手,本已亮出兵刃的北戎游骑纷纷收刀入鞘,分海似的往两边退去,让出一条通道。
游骑首领十分客气的一伸手:“请吧。”
殷策心知肚明,这群北戎蛮子吃了大亏,并非不想找回场子,只是一时没摸清自己底细,又兼雪山之上气候多变,为稳妥起见,才暂且退让,待得处境安全了,必然会秋后算账。这番盘算倒是与清远侯不谋而合,他权作不知游骑首领的鬼胎,径自扶住慕清晏,好似一头脱困的猛虎,从群狼环伺中从容穿过。
“没事吧?”确认北戎人跟的有一段距离,听不到两人对话,殷策压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慕清晏鼻子发酸,却不敢流泪,更没法说话。她连怨带气的瞪了殷策一眼,那意思大约是:你怎么不早点醒?害老娘白吃了苦头。
殷策将她揽得更紧了些,语气越发低柔:“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
此时山风渐大,吹落山石上的积雪,兜头兜脸卷来。殷策略偏过身,用后背替慕清晏挡住山风,肩膀上很快覆了一层薄薄的霜雪。
慕清晏气恼归气恼,却没忘这货也是毒伤初愈,想到他一度被寒霜折磨的半死不活,心顿时软了。她从肩头解下大氅,不由分说地裹住殷策,用不太利索的喉咙嘶哑道:“你也冷。”
殷策微微皱眉,却知道慕清晏脾气执拗,轻易转不过弯。他没和女皇争执,任由慕清晏踮脚系好束带,然后抖开大氅,将人拉到怀里囫囵罩住:“你身子不好,别冻着。”
这一回,慕清晏没跟他争,乖乖缩在清远侯臂弯里,一只手偷偷探出,摸索着拽住殷策衣袖。
殷策反握住她手掌,将慕清晏冻得冰凉的手指扣在掌心,不胜爱怜地握紧了。
下山时已是傍晚,来自中原腹地的暖风裹挟着温热水汽,所经之处,在一片荒芜的旷野上催开星星点点的绿意。
北戎人是从另一侧下的山,山脚处有一条冰雪融水汇聚成的小溪,潺潺流淌过草原深处——正是饮马河的源头。北戎人选好宿营地,临溪搭起帐房,殷策和慕清晏作为挂了号的“夫妻”,自然是共用一顶帐篷。
慕清晏没干过体力活,唯恐自己帮倒忙,只得束手站到一旁。幸而殷策久经行伍,搭起帐篷轻车熟路,没多会儿就有了模样。
慕清晏不好意思干看着,凑到旁边打起下手。趁着没人留心,她伏在殷策耳畔低声道:“北戎人起了疑心,说不定会找咱俩麻烦,要不要找个机会溜走?”
殷策钉桩的手一顿,递给慕清晏一个“无须担心”的眼神:“无妨,我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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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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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知道北戎游骑不会轻易放过雪山上的事,然而草原民族的暴脾气还是出乎她意料——帐篷堪堪搭好之际,天边最后一缕霞光还没彻底消散,一道黑影陡然投落在地,拖出浓重而深长的戾气。
慕清晏抬起头,不出意料的瞧见那被她活活撕下一块肉的倒霉蛋正阴沉着脸色站在跟前。
北戎游骑脖颈和虎口处裹着厚厚的纱布,饶是如此,依然透出隐约的血迹。男人粗犷深邃的面庞上笼着深重的阴霾,只差将“我是来找茬的”一排字刻在眼皮底下。
慕清晏孤身一人时尚且不惧,此刻有清远侯撑腰,更是狂到没了边。她毫不畏惧地扬起下巴,和那游骑针锋相对,用现学现卖的北戎话嘲讽道:“怎么,不服气?不服来战!放心,我男人让你一只手,要不了你的命。”
北戎游骑:“……”
殷策:“……”
虽说这二位立场不同、阵营相对,但是这一刻却奇迹般地浮现出同一个念头:都想找点东西将女皇那张缺德的嘴给堵上。
游骑跟殷策交过手,吃了不小的亏,这其中固然有轻敌大意的缘故,但殷策身手不凡也是事实。他没敢立刻扑上前,而是隔着五六步的距离,摁住腰间的狼牙刀:“说,你是不是中原人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