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晏才不将这些陈词滥调放在心上,那只不规矩的手反而往下挪了挪,如胶似漆地缠在殷策腰间:“受损就受损,反正咱俩也不是头一回同床共枕,一回生二回熟,习惯成自然。”
殷策:“……”
这种事可没法习惯!
但女皇有一点说的没错,他俩并非第一次同床,纵然清远侯再想抹除那段记忆,女皇的气息和体香依然刻在骨子里,拿锉刀都磨不掉。
好比眼下,慕清晏觑着周遭没人,替殷策掖了掖被角,又往他怀里蹭了蹭,将两人本就所剩无几的距离压缩到极致,刨除隔在中间的布料不算,四舍五入,几乎可算是肌肤相亲。
清幽甜腻的龙涎香萦绕鼻端,女子温热的躯体紧挨着臂膀,两层单薄的中衣布料挡不住滚烫的体温,竟比脚底的汤婆子还要暖和十倍,连煎熬气血的寒症也没那么难挨。
“事先说明,我不是存心占你便宜,”慕清晏偏过头,脸颊在殷策肩膀处蹭了蹭,放心大胆的睁眼说瞎话,“只是这样暖和些,能让你睡个好觉。”
“陛下……”殷策回过神,窘迫渐去,紧接着生出某种说不出的悸动,“您……其实不必这般待罪臣。”
慕清晏叹了口气:“可除了让你过得舒坦些,我也没什么可为你做的。”
她那声气像是叹在殷策心头,轻轻软软,仿佛一根羽毛柔弱无骨地拂过,虽然没什么力道,却在清远侯盛满山河社稷的心胸中掀起一点不容忽略的涟漪。
他沉默片刻,只觉得身上寒意消退少许,用舌尖润了润嘴唇,干涩道:“陛下不必如此……您肯相信罪臣清白,已经让我十分感激了。”
慕清晏揽了揽他肩头,贴近殷策耳畔低声道:“欠你的……我迟早有一天会替你讨回来。”
殷策闭上眼,虽然一言不发,脸颊却不由自主地偏向慕清晏。
清远侯万万想不到,景昭二年的除夕之夜,自己会在女皇臂弯里沉沉睡去。窗外寒风呼号,漫天雪片拍打着窗楹,殿内熏炉却红光大炽,融融暖意盈满一室,缓解了殷策身上的寒症,也叫他安心陷入黑甜乡。
这一晚的宫宴直到子时才散席,太后毕竟上了年纪,回宫后倚在软榻上,低头揉摁着额角。一旁的琉湘大气不敢出一口,命人上了杯热参茶,恭恭敬敬地送到太后手边。
太后端起茶盏饮了两口:“皇上离席后,就直接回了勤政殿?”
琉湘没吭声,太后问的也不是她,只见珠帘外跪了个白面太监,四十来岁的年纪,穿戴是按司礼监掌印太监品级来的,就算进了内阁,一应阁臣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但在颐宁宫,这位掌印太监大气不敢出一口,眼观鼻鼻观心,恨不能将额头叩进尘埃里。
“太后英明。”此人姓王,单名一个彬,原是先帝年间伺候皇后的管事太监。待得先帝驾崩,太后听政,这位也算鸡犬升天,被太后提拔到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手握批红权,在朝中甚至有“内相”的称呼,堪称权倾内宫。
当然,王彬心里清楚,所谓“权倾”靠的是太后倚重,没了太后恩宠,他便什么也不是,因此格外小心谨慎:“圣上直接回了勤政殿,没去过旁的地方。”
太后吹了吹杯口热气:“没传太医?”
“不曾,”王彬低眉顺眼,“进了勤政殿就再没动静,想是宴席劳累,已经歇下了。”
太后微哂:“是宴席劳累,还是被什么人迷了眼,连宫中规矩都顾不得?”
这话敏感得很,王彬就算是“内相”,也不敢指摘九五至尊,只得唯唯带过。
太后换了个姿势,斜倚着苏绣软枕,琉湘贴着脚踏跪下,用美□□轻轻捶打太后膝头。太后揉着额角:“今儿个晌午,皇上到我这儿来,狠狠告了柳延枫一状,说他恃宠生骄、冒犯君上……又哭又闹,搅得哀家一晌午不得安宁。”
王彬揣度着太后心意,字斟句酌道:“皇上也是不体恤太后,明知您每日午后都要歇晌,还挑这时候来,不是存心搅扰您的清净吗?”
琉湘眼角微跳,下意识看向太后,只见这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沉吟半晌,转动着手中佛珠微微一笑:“哀家倒觉得皇上说的也有道理,那柳延枫不顾君臣有别,在勤政殿就撒起泼来……这是仗着他父亲在朝中的权势,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还是存心给哀家脸子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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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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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敢去颐宁宫闹事,当然不是冲昏了头,而是她心知肚明,太后看这位柳大公子也极其不顺眼。
原著中,柳延枫的“清高耿介”可不是针对女皇一人,私下里没少指摘太后“后宫干政”,还曾向身边人宣扬,颐宁宫“垂帘听政”并非长久之计,唯有将权柄交还新帝,再令内阁辅政,才能保大胤社稷安泰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