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顿了下才勉为其难地露出笑脸：“主上为何这么问？少帅的寒霜之毒有解药定时压制，自然好得很。”
慕清晏皱眉端详萧霁，见他目光躲闪，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便知在萧统领心目中，自己这个“九五至尊”虽有些分量，却终究无法和“清远侯”相提并论。
她沉吟片刻，突然岔开话题：“朕余毒未清，就算殷帅将朕送至赵家村静养，应该也会命良医随行照看吧？”
萧霁直觉慕清晏问这个问题另有用意，却不敢不答：“是，少帅命赵太医同行，这些天，也一直是他在为主子调养身体。”
慕清晏略一挑眉：“赵太医？赵有宣也来了？”
萧霁：“正是！”
慕清晏：“……”
这个惊喜可着实不小。
半刻钟后，赵有宣拎着药箱匆匆赶到，二话不说，先将满地溜达的慕清晏摁回炕上，又在她腕上搭了条丝绢，闭目诊起脉来。
慕清晏靠在大迎枕上，觑着赵有宣无甚表情的脸色，寒暄着问道：“多日不见，赵太医别来无恙？”
赵有宣淡淡“嗯”了一声，再无多言。
慕清晏和他打过交道，深知这位赵太医医术高明，脾气却有些古怪，不爱跟人拐弯抹角，于是单刀直入地问道：“我身上的毒到底是怎么解的？殷帅现下如何了？”
这话一撂出来，萧霁的心顿时悬紧了，拼命冲赵有宣使着眼色。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一番“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因为赵有宣从头到尾闭着眼，压根没看他。
“主上不知殷帅境况？”赵有宣可没萧霁那般顾全大局的苦心，哪怕临行前，何铮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将真相透露给慕清晏知道，以免惹出祸端，却架不住赵太医心气不顺，见不得慕清晏安耽自在，总想戳她痛脚，“他将一副性命还给了你，你还……”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厉喝打断：“赵有宣！”
赵有宣睁目睨了萧霁一眼，轻嗤一哂，果然不再说话。
慕清晏却已听出端倪，将药碗往案上重重一跺：“你让他把话说完！”
景昭女皇浸润宫中数月，哪怕再不经意，言行举止间也透着上位者不怒而威的做派。只是一声低斥，萧霁已然打了个激灵，应声住了口。
慕清晏重新看向赵有宣，脸上笑意尽敛：“殷帅到底如何？你不必有顾虑，但说无妨！”
赵有宣睁开眼，冷冷一笑：“主上真想知道？”
一刻钟后，得知真相的女皇陛下青筋乱跳，张口似乎想喷出一串污言秽语，话到嘴边却一股脑挤在喉咙口，非但没排出个子丑寅卯，反而抽搐着咳嗽起来。
萧霁吓了一跳，唯恐女皇急怒攻心，将好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小命折腾没了，一时顾不上“尊卑有别”，赶紧抢上前，替她拍抚后背顺气：“主上息怒……少帅一番苦心只是为了护您周全，您千万要保重自己！”
慕清晏胸口揣了泛滥成江的惊怒，偏偏罪魁祸首不在眼前，只能迁怒到萧霁身上，用力搡了他一把：“他、他是你家少帅……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作死？”
萧霁不知该如何劝说，只能跪倒在地：“主上有气大可发泄在卑职身上，只求您保重金躯，莫令少帅忧急悬心！”
慕清晏：“……”
姓殷的货都快把小命作没了，她还保重个屁啊！
慕清晏好容易喘匀了一口气，挣扎着挤出一句：“殷明哲……他还活着吗！”
赵有宣不远千里赶到西北大营，就是奔着殷策的寒霜之毒去的，谁知刚到地方，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作死的清远侯发配到慕清晏身边，心里的憋屈就别提了。他可没有殷策那般海纳百川的心胸，自己不好过，也见不得慕清晏舒坦，有心再刺她两句，然而一抬头，对上景昭女皇赤红到几乎滴下血的眼珠，喉头没来由噎住，到了嘴边的狠话顿时说不出了。
“……还活着，”也许是分辨出慕清晏眼底的惊痛之色，半晌，赵有宣收敛了讥诮，面无表情道，“为了激发寒霜，殷侯用了虎狼之药……他当初在京中受尽了折磨，身子骨本就损耗得厉害，哪禁得住这么折腾？如今寒毒反噬，来势汹汹，就算有解药怕也压制不住。”
慕清晏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即便如此，乍闻噩耗仍有种万刃攒心的错觉——一副心肠好似在针板上滚过一遭，越是千疮百孔，越是麻木不仁，反而微妙的强撑住岌岌可危的理智。
“他……”慕清晏一张嘴，发现嗓音嘶哑得厉害，只得清了清嗓子，勉强续上话音，“咳咳……还能撑多久？”
赵有宣本不欲言，却碍不过慕清晏寸步不让的逼视，叹了口气道：“短则三月，长则……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