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晏一听就急了：“可你寒霜之毒没解，万一……”
她话没说完，就被殷策揽进怀里，额头磕在清远侯坚硬的肩胛上，顿时没了音。
“主上闺阁之躯，尚且能身入虎穴查探敌情，臣怎敢以伤病为念？”殷策附在慕清晏耳畔，一字一句道，“你说不能躲在我的羽翼下，可你为我出生入死，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干看着吗？”
慕清晏被他反将一军，用自己的话堵了自己的口，终于哑火了。
清远侯肯松口应承女皇的“卧底”之举，是感动于她那句“不叫我西北将士腹背受敌”，也是斟酌权衡后的结果——不管潘沉是否与北戎勾结，只要慕清晏足够谨慎，便不会遭遇生死危机，确实比旁人便利得多。
与此同时，殷策也有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心：慕清晏自小长在深宫，那是真正的金尊玉贵娇生惯养，如今不过离宫数月，已经受尽风霜磋磨，眼角生出细纹，脸上起了皮屑，连一双细白如玉的手也变得粗糙不堪。
“待在潘家也好，潘家豪富，吃穿用度比起京中世家也不遑多让，”殷策想，“反正潘沉一行是往西北而去，清晏跟着他，倒比与我同行少吃些苦头，只不过……”
他冷冷睨了眼床上酣睡的潘沉，想起他是如何用色迷迷的眼神盯着慕清晏看个不住，就很不能挖了他一双眼珠子。
清远侯掂量再三，将一个纸包塞进慕清晏手里：“潘沉生性好色，您和他一路同行，只怕此人会生出歹意。以后每晚在他饮食中加一点，可保万全。”
慕清晏没问纸包里是什么，反正殷策办事比她靠谱。她把纸包贴身藏好，问道：“我怎么跟你联系？”
“不必往外传消息，主上护好自己即可，”殷策说，“待臣混入粮队，自会和主上联系。”
慕清晏将边边角角捋了遍，自觉没什么遗漏，于是心安理得的干起私活——她捞住殷策手腕，在他指节处轻轻吻了下：“潘家好吃好喝，亏不着我，就是有好些日子见不着你，想得慌。”
殷策受困深宫时就拿女皇没辙，眼下也长进不到哪去，慕清晏一撒娇耍赖，他便只剩丢盔弃甲的份，除了要星星不给月亮，实在没别的法子。
清远侯在潘沉府上耽搁了半宿，天快亮才赶回县衙，穿过中庭时，一道人影闪身挡住去路，欠身作揖道：“殷侯。”
殷策应声驻足，认出来人，于是颔首回应：“景县丞。”
景徵直起身：“下官草字子询，殷侯如不嫌弃，可以此相称。”
殷策不置可否：“景县丞清早相候，可有要事？”
景徵语带试探：“侯爷昨晚彻夜未归，又是为谁奔忙？”
殷策微蹙眉心，神色显而易见的冷下：“本帅的安排，需要桩桩件件向景县丞交代吗？”
但凡上位者都不喜欢被下属置喙，殷策虽非刚愎自用之辈，到底统领四境多年，习惯了令行禁止说一不二，没有被一介县丞指摘的道理——何况这当中还牵扯了慕清晏。
景徵有自己的私心，但也是聪明人，察觉到清远侯话里话外的抗拒，立刻放低姿态：“下官不敢……只是大胤正值多事之秋，侯爷一身系四境安危，下官唯愿殷侯行事间多几分谨慎，莫要令西北十万将士悬心。”
殷策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教训“不够谨慎”，一时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他大约是听出景徵的提
点之意，略微放缓了神色：“本帅心里有数，有劳景县丞费心了。”
景徵施礼告退，举步间毫不犹豫。
“急躁了，”他想，“交浅言深，还不到时候。”
此人身影只一晃就消失在长廊尽头，浑不知殷策正皱眉盯着自己，直到背影消失，清远侯才头也不回道：“萧霁。”
身后的萧霁本想隐匿脚步，唯恐打扰到沉思中的自家少帅，谁知殷策犹如脑后长眼，一口道破他的行踪。萧统领有点尴尬，讪讪上前：“少帅。”
殷策捏了捏鼻梁：“查清此人底细了？”
“查清了，”萧霁说，“确如景县丞所言，他一家老小险些葬身北戎刀下，父亲投身西北大营，曾跟随老侯爷征讨北戎，于多年前的雁门关一役中失了左臂，被迫退伍返乡，三年前因伤病去世。”
殷策思忖片刻，没发觉破绽，稍稍松了口气：“是我想多了。此人官位不显，却胸有丘壑，绝非池中物，假以时日……”
假以时日，必是要同风而起，区区一座荆紫关怕是容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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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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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潘沉果然打点好车马，动身去了西北。慕清晏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说动潘沉带她同行，两人路上同乘一辆马车，调笑声从车窗传出，隔着半里地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