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啊，”她在心里纵声大笑，“我倒想看看，是你们北戎人的骨头硬，还是我放的这把火更烈！”
火势起得突然，确实让北戎人措手不及，但这支北戎轻骑也当真精锐，眼看被山火拦住去路，居然不退不避，拼着伤亡惨重也要从烈火中蹚出条路来。不过转瞬，十来个北戎精锐已经攀上崖顶。
迎接他们的是一把当胸刺来的短刀，刀刃反射着星光，在北戎人的轻甲上留下近乎森寒的印子。
青棠年纪轻轻，又兼有伤在身，出手却极狠辣，一刀就送那北戎人归了天。但北戎毕竟人多势众，很快将青棠围在中央，五六把长刀当头斩落，要将这少年砍成肉酱。
避无可避的当口，慕清晏冲了出来。
她一早得了青棠嘱咐，若是北戎冲上来，就自己找地方躲着，免得拖人后腿——景昭女皇心知肚明，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本就不够看，又刚吃了大亏，实在不敢瞎逞英雄。可她再理智也没修炼出人头崩于前而眼皮不眨的道行，眼看青棠命悬一线，随手捡起一把无主长刀就冲了出去。
那是精钢打造的鬼头刀，分量远比慕清晏用惯的匕首重，第一下差点没拿稳。她咬了咬牙，用两只手握住刀柄，使出吃奶的力气举过头顶，对准面前的北戎人狠狠挥落。
只听很轻的“嗤”一声，那是鬼头刀砍裂铁甲、切入血肉的动静，北戎人猛地一僵，似乎想回过头，腿一抬却失了重心，仰面栽倒下去。
人体倒地的动静短暂吸引了所有人注意，斩落的长刀顿了一瞬，给了青棠脱身的机会。只见他就地一滚，狼狈逃出战圈，五六把长刀擦着头皮过去，森凉寒意激起满身鸡皮疙瘩。
青棠却顾不得自身安危，着急忙慌地爬起身，只见围着自己打转的北戎人被慕清晏吸引了注意，甚至没动刀，只一拳就将鬼头刀砸飞了。钵大的手掌旋即扣住慕清晏脖颈，像拎小鸡仔一样，将她活生生提溜起来。
青棠当即步了萧霁的后尘，险些吓疯了，不顾一切扑上前，却被两个北戎人拦住。
景昭女皇细瘦的脖颈在那蛮人指爪下瑟瑟颤栗，即将断成两截，斜刺里突然传来极清锐的“嗡”一声，破空声不期而至，北戎人循声扭头，下一瞬就觉胸口微凉——一截箭头贯穿血肉，在前胸处露出一个锋利的尖。
不可一世的北戎人直挺挺落地，露出身后人影，那人肩负长弓、缓步行来，被熊熊燃烧的血与火勾了个清瘦的边。
慕清晏捂着脖颈，喘了半日没缓过气，隔着满眼咳出来的泪花，隐约看到那人走到近前，一掀衣摆，竟是单膝跪下——
“臣殷策，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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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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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的心思没白费，刻了满树的阿拉伯数字和计算竖式确实被追踪而来的殷策看在眼里，他一眼认出景昭女皇的手笔，更从满山数字中破译出女皇留下的讯息，知道了她冒充土匪混上青龙山的打算。
得知北戎人潜入中原，还与景昭女皇同行一路，殷策刚压下去的寒症险些当场发作，不顾周思远劝阻，立刻快马加鞭赶赴青龙山。离着尚有两三里，就见山腰处火光冲天，清远侯心跳瞬间停了一拍，从来严丝合缝、条分缕析的头脑好似风暴过境，兵荒马乱一片狼藉，仅剩的理智不管不顾催着坐骑，卯足劲往山上冲去。
紧赶慢赶，总算赶在最后一刻救下慕清晏的小命。
彼时北戎未退、虎狼环伺，十来把长刀反射着火光，森森寒芒逼住周身要害。殷策却若无其事地走到近前，将瘫死狗的慕清晏扶抱起来，覆着轻甲的手掌撩开长发，在她浮起淤痕的脖颈处轻摁了摁。
“疼吗？”他轻声问道。
慕清晏好容易喘匀气，将睫毛上沾着的泪花眨掉，终于看清了殷策：“你怎么……来了？”
殷策是拿惯刀兵的人，手上力道大，因此不敢摁实，只蜻蜓点水地试探了下，就飞快收回：“我来接你。”
慕清晏眼眶突然红了。
她被丧家犬似地逐出京城时没怎么样，被姚朗臭烘烘的大嘴怼到脸上时没怎么样，放火烧山差点连自己烤成一锅糊家雀时没怎么样，甚至于，被北戎人捏住脖子命悬一线时也没怎么样。
却在殷策若无其事的轻言细语中卸下心防，好悬一溃千里。
偏偏那清远侯不懂看人眼色，根本不知道慕清晏此刻最怕的就是旁人软语安慰，抬手在她发顶摁了摁：“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慕清晏的眼泪终于憋不住，断线珠子似地落下。
殷策起先还拿指腹拭去她眼角泪痕，后来发现不得了，越擦越多，就跟泛滥的黄河水似的。他不敢再动，一时不知该拿这水做的女皇陛下如何是好，只能柿子捡软的捏，将一腔急三火四的郁气尽数发泄在北戎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