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从未见过亲娘这般哀求的目光,一时间心乱如麻。
追出去的方旗自然不知道春桃的左右为难,他一出门便被浓雾包裹住,周围全是灰蒙蒙一片,分辨不出此时是什么时辰。
“真是,怎么一出门就不见人影了?”方旗嘀咕着,环顾四周,只不知道张九往哪里去了。
提着灯笼依着记忆中的小路走,一路死寂,村中听不到人语,很是吓人。方旗壮着胆子走到张九家,门扉轻掩,看来张九并未出门讨酒喝,而是回家来了。
他轻轻吁了一口气,推门走进去,张九也不点灯,只垂着脑袋坐在大堂的八仙椅上。
“九叔,你回来了,我还生怕你又去寻酒喝了让我找不着你呢。”说着,自己找来油灯,“酒喝多了伤身,九叔你也该好好地保重身体了,不然,我们公子跟你打听的事你总也想不起来,这不是耽误了公子的事吗?说起来,我和公子到这来也有好些天了,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早点打听清楚,他才能跟着公子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偏僻之地。
张九忽然抬起头来,脸上满是苍老的纹路,惟有一双眼睛泛着精光:“你口中的公子是谁?”
“你,你……”这还是这么久以来,张九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方旗点灯的手顿了顿,“合着咱们住了这么些天,说了一车轱辘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啊。”这都叫什么事啊!
“我们公子姓沈,九叔你叫他沈公子就成了。”
张九垂下目光喃喃道:“姓沈……姓沈……我什么时候认识姓沈的公子了?”
方旗见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且有回忆往事的架势,忙打叠起精神:“您并不认识我们公子,别往这个方向深想。公子之所以来找您,是为了打听事情。听说二十年前,您和令尊在姑苏城行医,专门为当时城中的望族傅家看诊,是不是?”
“傅家?”张九念了一句,沉吟了半响,忽然猛地打了个激灵。
方旗惊喜:“您想起来了?”
张九却又再次垂下脑袋。
方旗着急:“傅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个中内情您可知晓?”公子翻遍了当年的卷案,询问了无数人都得不到答案,几经辗转才找到了张九这么一条线索。这才千里迢迢来到这张家村,只可惜张九因故终日酗酒,一问三不知。现在好不容易有回忆起来的迹象,可不能就这么放过去了。
然而无论他如何哀求,如何利诱,张九始终维持着那个垂脑袋的姿势一声不吭。
方旗说得口干舌燥,始终得不到回应,只能暂时作罢。是夜便歇在张九家主屋侧面的厢房,躺在床上时越发忧心忡忡,也不知公子那边事情是否顺利。
好在翌日天一亮,浓雾便尽数散去。
“太好了!主子解决掉那个什么怨灵了。”方旗不管不顾地把功劳全都揽到自家主子身上。头顶的阴霾散去,好心情一直到保持到整理衣装的时候,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驱妖符不见了。
那符咒还是司月前往朔方村前,他死皮赖脸地讨来的,陪了笑脸不说,还花了他五两银子。
“九叔,九叔……”他转身往正房走去,“是不是你将我的驱妖符给拿走了?”
让他傻眼的是,张九不见了人影。
方旗别提有多懊恼了,人没看住,这事要让主子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是日正午时分,一辆双驾马车缓缓向张家村驶来。方旗打眼一瞧去,便认出拉车马的其中的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正是自家主子的坐骑。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前头赶车的车夫竟是自家主子。
见此情景,方旗不由得鼻头发酸,自家主子何时屈尊降贵到给人当车夫的地步?定是那关外来的鲁女子,不通礼仪,不懂礼教,蛮横粗俗,欺负自家主子!
等马车停下,方旗又是愤怒又是替自家主子委屈,而那鲁女子,竟还好意思躺在马车里睡大觉,简直不要太过份了!
待看清楚司月身上盖着自家主子的斗篷,方旗目光闪了闪,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主子还未娶妻,身边也无通房妾室。莫非,主子是瞧上这鲁女子了?可这鲁女子纵使再投一百次胎,又哪里配得上主子?这般粗俗毫无礼数的女子,纵是想要待在主子身边当个玩物之流也不够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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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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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主子的事情,也轮不着他一个下人置喙。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得沈遇问:“你这边可还好?”
“回主子的话,好着呢。我瞧着村里的村民们都在慢慢恢复元气了。”又想起九叔的事,“对了,主子,九叔好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