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妖女,用琴音帮他们将这层收割人命的金光挡住。
还未等众人心中生出什么感想,只见那说书先生双眼一眯,手指往虚空一点,结印护住阵法。
可没等他符咒画完,那绵延不绝的琵琶琴音如阵阵音浪般,一浪高过一浪,前浪推着后浪,不多时便穿透符咒,如汹涌的洪流般向他袭来。
光芒一点一点散落,最终融入暗夜的墨色中,四下里只余一片静默。
但琵琶声却并未停歇。琴声停时,只听得马蹄声哒哒,就看到一黑衣轻装女子冒着大雨纵马奔入深山。
“她、她跑了?公子!”青衣男子讶异。
他想不到她已经赢了,本可以安然守在客栈度过雨夜,如今却如败者般落荒而逃。
白衣公子瞬间下了马车,顾不得披上蓑衣,直奔季马川客栈。
青衣男子紧随其后。
跨过大门处一大片昏睡的住客,内圈是倒地不起的玄门道人。
青衣男子一个一个探过鼻息,言语间大是困惑:“主子,这些道人都还活着。那姑娘并未收取他们的性命。”
白衣公子立在那一片血污中,拇指轻搓,闭眼思索了好一会儿,再睁眼时吩咐道:“将魏南城与这些道人一起捆起来,送往京兆府狱。”
司月连夜离开了季马川客栈,奔向传闻中那个真正封印她的地方。
雨水冲刷着她的发髻,脸庞,衣衫,可她却半点也不在意。
她在雨中待了大半夜,终于等到熹微的晨光。
此时雨已停了,群山青翠。有乌鸦嘶哑着嗓子在叫唤,伴随着虫鸣声。
这里就是真正的季马川。
她还是半点也想不起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飞舞会封印她?
初见时,她天真懵懂,不辨善恶。她不知道飞舞对柔柔下杀手是一件恶事。她只是觉得自己的面容和飞舞的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便对她倍感亲切。她躲在暗处观察了她好几天,她看着她伤心流泪,自己也学着挤着鼻子扭着脸,却没有像飞舞那样有水迹从眼睛里流出来。
梳弄那一夜,她看到那桌上满是佳肴,香味都飘到屋外了。忍不住一脚踹开房门,闯了进去。
看到她那张和飞舞长得一模一样的脸,那方员外自然吓得瑟瑟发抖,还捏着嗓子喊救命。
然而赶过来的龟公们又哪里是她的对手?
天香楼的老鸨见她露了一手,便误以为她出身道门。当时道门受世人尊敬,老鸨不敢对她待慢,言语间客气得很。酸里酸气地对飞舞说:“你也是好命,早年以为你没亲人在世了,谁想冒出来个孪生的姐妹,还是出身于道门。这往后啊,你就有靠了。你有你姐妹做靠山,天底下还有谁敢欺负你?”
她嘴里塞满了食物,根本就不知道老鸨在说什么。
可是飞舞认下了她这个姐妹,还给她取名流光。此后,她便是有名字的妖怪了。
飞舞带她离开天香楼,利用她的术法到处捉妖捉鬼赚取银两。有时候也有歹人见到她们两个独身的女子行走便生起坏心,这飞舞哪里忍得住?她在天香楼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最讨厌这种打她主意的恶臭之徒了。
“流光,这种人活在世上也是浪费,杀了他!”
她当时还不懂杀人的意味,便随口问了一句:“杀人?就像在天容观那日,你在背后拿刀袭击柔柔姐姐那般吗?”
没想到飞舞默了默,牵过她的手把她拉走了,语重心长地说:“流光,刚刚是我不对,我不该叫你杀人。杀人不好,你不要杀人。人死不能复生,你杀了人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她当时不懂,现在却明白了。这是飞舞对自己曾经的阴暗面的忏悔之言。
听闻当日,在此地布下诛妖阵法的七十一名道人皆死于她手,所以飞舞对她太失望了,才会封印她吗?
飞舞是以何种心情,看着她变回一颗冷冰冰、硬梆梆的石头?
飞舞不是喜欢朱雀观的许朝阳吗?为什么封印她之后,飞舞宁愿将天容观搬迁至塞外,从此守着孤清冷寂过活?
司月只觉得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积压着,沉甸甸的很不舒服,忍不住仰天呐喊,像只受伤的孤兽。
人的生命如此脆弱又短暂,两百多年过去了,飞舞早已化作地下一抔黄泥土,徒留她一个人孤伶伶地空余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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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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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普宁寺恢复记忆之时,她对于自己被飞舞封印一事有怨有恨。如今静下来回想,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没能回忆起来的那一天,自己真的做过什么错事,惹得飞舞不能不封印她?都说妖性难除妖性难除,或许那一天真的是她妖性大发控制不了自己而大开杀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