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月和崔衡两者看着年轻力壮,实则道灵稀薄;王煊满面苍桑,看着如红日西沉,实则煞气阴力雄浑。二者相较,司月、崔衡难以与王煊匹敌。
两人知道,这道烈火焚心符咒一熄灭,便再无与邪道抗衡的资本,是以两人都用尽全力,全神贯注地对抗。
然人力有穷尽时,如今不过是困兽犹斗。
两人知道,前院余者也都知道。
一但已方落败,这院中一十八人皆会化作血人,身死魂消。
趁着还有时间,芬娘带着歉意道:“阿错,对不起,我本来以为能带你逃出去的。看来,是我太过自大了。”
阿错紧紧地抱住女儿,含着泪花摇着头:“不!我很高兴你能回来带我离开,我心中很是欢欣快乐。只是,若不是为了回来寻我,你根本就不会死。我……我,该是我对你不住才对。”
说到这里,阿错难免怪责芬娘:“你真是个傻瓜,为什么不直接离开,为什么还要回来?”
芬娘泪意汹涌而出:“我家人死光了,村子里的人也都死光了,知道我来处的人,也只有你一个了。我如果丢下你离开,岂不等同于丢弃我的来处?人无来处,无地浩大,往后长路漫漫,我又该往何处去?想想都让我心悸。我回来不只是为了你,还为了我自己。阿错,你无需对此愧疚。”
那边吴翌也在责怪沈寔:“刚刚不是递眼色给你,叫你不要进门的吗?为什么非要进来送死?我死就死了,可你身份尊贵,是将来继承大统的帝子,怎可为我犯险?如今这样……岂不是便宜了沈遇那家伙?”
生死关头,吴翌心心念念的依然是权势之争。
这可把沈寔给整无语了。
吴翌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圣上只有二子,你这一死,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接手了你的东西。”
沈寔指出他话语中的误区:“父皇未立太子,继承大统谈何说起?这些话,你往后再也休提。我再跟你说一遍,我对太子之位根本就不感兴趣!”
吴翌气道:“你怎可不感兴趣?我们吴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全都系在你身上了。你若是不争那个位置,让别人拿走了,他登位的那一刻,便是我们吴家灭顶之时。我说夔王殿下,我们吴家可是你的舅家,难道你真要看着我们全家去死?”
不单只吴翌,就连舅父、母后也不断地跟他耳提面命,反复点明这一点,真真是让沈寔头疼不已。
如今快死了,倒也无需顾忌这些了。
沈寔道:“皇兄宅心仁厚,定不会对你等做出这等残暴之事,你便把心放落回肚子吧。”
吴翌不置可否,毕竟这世上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寔不再理会他,而是转头向着自己的十几个护卫说:“此劫难逃,是我轻敌误了各位性命了,我在此向各位道歉。若有来世,我必定厚报各位。”
十几个护卫拜倒在地,面不改色:“属下愿和殿下同生共死!”
那边章莹莹也从墙体缺口处探头往外看,她这才知晓,原来外面那些人竟是来对付道长的,其中首领,竟是当今圣上之子,边境之地的常胜战神——夔王殿下。
夔王殿下来了!
她们有救了!
章莹心头狂跳,激动不已。
可是还等她从狂喜中清醒过来,却发现这是一场必死局。
昔日大败境外蛮夷威名赫赫的战神,竟然救不了她们。不止救不了她们,就连他自己都会有性命之危。
希望之火刚刚燃起,便就熄灭。
往后的日子,依旧是无穷无尽的苦难啊!
章莹莹颓然靠在墙上,眼睁睁地看着高空中的妖道王煊奋力一击,恍惚间仿佛看见了自己既定了的命运。
她不服气!她此生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她的命这般苦!
随着王煊阴力的递增,司月最先承受不住,被阴力余波击倒落地,胸口憋闷,口中腥咸一片,“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雪还在下还在下。
落在发鬓,落在肩头,落在……每个人的心里。
“啪”——这回连崔衡也抵挡不住了,紧跟着司月伤重倒地。
两个玄术高手皆已落败,还有谁能与王煊抗衡?
沈寔高举长剑,凛利的剑光在雪夜里一闪而过。
“身为武者,当为战死!”
众护卫跟随拔剑:“战,战,战!”
仿佛又回到了战场上的时光,身前是敌方来势汹汹的单放大军,身后是已方大燕千千万万的百姓。纵然力不能敌,亦要战,必须战。
沈寔一马当先,护在司月、崔衡跟前。
护卫紧随其后,为信仰誓死而战,坚决不束手待毙。
明知是死路一条,为何还要如此这般英勇无畏,视死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