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白雪皑皑中,黑箭赤血,实在是再显眼不过。
更显眼的,是那群死者的面容——
最初入眼的几张面庞,虽是熟悉,但扶窈不敢肯定她是否真的见过。
直到看清楚其中一个是顾见尘时,她才终于下了定论。
这不就是方才在神宫里的那些人吗?
她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情况,又看见那些“死者”的遗体化作透明,被风一吹就散,转眼便消失在原地。
连影子都没留下。
?
这又是哪一出?
“现在你们站着的土地,是几百年前,也可能是一千年前的瀛洲。凤凰羽选择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没有原因,你我亦无从置喙。”
人群散开,只剩下老巫祝站在中央,形单影只一人。
他转头,看向扶窈,和她身后的林知絮。
“初次开启阵法,牵扯进了多余人等,我刚刚已经清了出去。不必担心,死去之人即可重回现实。”
“但真正的圣女,能在这里拿到神谕中的凤凰羽,破灭幻境而出。”
话音落下,他便捡起地上的一支箭,插进自己的心口里。
然后也同样化作透明,消失不见。
扶窈终于理清楚了现在的处境。
——她得在这个幻境中拿到凤凰羽,才能证明自己是圣女。
不,不对啊,她下凡渡劫的目标又不是当圣女。
好端端地把时间浪费在这儿上面干什么?
还有要事等着她呢。
扶窈还坐在地上,伸手,正准备拿过那离她最近的箭矢自尽,手刚放上去,却突然顿住。
她抬头,看着这漫天飞雪。
“这里是……”大小姐不由得喃喃出声,“瀛洲。”
她又忽地想起,自己早早为阙渡准备好渡生死劫的地方。
“倨瀛洲极北,四时皆雪,匿于无人境,唯初冬亥月可窥。”
……难道,只是巧合吗?
扶窈正出伸地想着,一道阴影忽地在她头顶上投下。
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果断抽走了那箭矢。
她顺着那手看上去,对上少年的脸庞。
阙渡摆弄着箭矢,只看了两眼,便很快扔到一旁,冷嗤道:“这玩意上面有剧毒,你也不怕先把自己毒死了?”
扶窈扇了扇睫毛。
她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
老巫祝不是说,他已经把多余的人都清走了吗?
她还以为这里只剩下她跟林知絮了。
“他放的火都没把我烧死,放的箭——”
怎么可能杀了他?
阙渡话语未尽,意思却表达得很明显。
话里话外,是听不出半分对那巫祝的敬重之意。
他又低下头,直直看着她,正欲开口。
衣摆便被少女的手攥住了。
阙渡的视线从她手上扫过,抿唇。
看似是波澜不惊,实际上,是因为愣了一下,以至于没有及时反应。
容大小姐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难得称得上温柔友善的笑容:“——正好我也不想你走。”
少女笑的时候,眼睛总是会弯起来。
像两个小月牙。
“随便你。”阙渡移开视线,语调蓦地冷淡下去,“反正在哪儿呆着不是呆着。”
手却伸了过来。
扶窈拍掉衣摆上的雪水,从善如流地搭着他的手,起身。
她看着眼前这了无人烟的雪山,正准备自然而然地指使阙渡,去打探一下周围的情况。
却突然见少年沉了脸色,望向她身后,语调比这飞雪还冷些:
“——倒是三皇子殿下待在这苟且偷生,又是想做什么?”
扶窈转过头。
先看见的当然是离她一尺的林知絮。
再越过山头,便看见不远处那颗万年青旁,站着一道清隽的身影。
先前,他们都没有发现他。
贺敛踱步缓缓走了过来,却没走近,而是站定在林知絮旁。
他自然不会像阙渡口中说的那样苟且狼狈,相反,看上去心安神泰得很。
形容也同样毫发无损,看上去并未被那箭雨波及。
好像他不是在一个历练的幻境中,而是顺便过来冬游一场。
青年不疾不徐地解释:“皇室嫡系流着的血也能感应凤凰羽,我有所感应,自然心生向往。”
扶窈还没来得及说话。
林知絮倒是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伸手,挡在贺敛之前,看向扶窈跟阙渡,维护之意已经明显至极:
“巫祝大人并未让三皇子殿下离开,恐怕也是有他的用意在。”
用意,什么用意?
贺敛一看就跟阙渡一样,是想办法躲过了那场箭雨,擅自留下来的。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但林知絮非要拿这个当挡箭牌。
她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其实不过就是瞧上了贺敛的血脉有用,想试图与三皇子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