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顾见尘就要过来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这座府邸。
竟然不是为了这群视他如至高的弟子,而是为了容扶窈这个已经恩断义绝的“义女”。
不得不说,还有点别样的幽默。
很快,那些人的噪音便低了下去。
虽不知为何,但稍微想一想,也能猜到,应该是顾见尘要来了。
一时间,为了迎接宗主,场面愈发混乱。
雨声,雷声,人声,脚步声,全都混在了一起。
趁着乱子,路云珠从人群中绕了进来,想要冲过来:“容容师姐——”
扶窈怔了一下,却后退一步,躲开,抬起头,看见了跟路云珠一起过来的俞澄。
视线相对,她使了一个眼色。
俞澄会意,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什么,立刻扑上来将路云珠拉走了。
他的修为要想压制一个路云珠,还是绰绰有余的。
浴室,就剩下扶窈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落里,人群中央。
她倒不觉得自己可怜,脑袋里想的,甚至都已经跳出了这座府邸之外——
回来之前,扶窈已经给阙渡传了口信,让他去布置天水阁了。
容大小姐准备长住,有那么多东西要搬过去,自然得费点心思。
也顺便把阙渡支开。
不然的话,扶窈严重怀疑,阙渡一定很乐于在今晚来看她这幅“落魄”的样子。
她当然不会如他的愿。
接着,扶窈亲眼看见,刚刚还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突然自觉地辟开一条路。
抬起头——
这是扶窈第一回 看清这个活在所有人口中的宗主大人的脸。
的确是仙风道骨,明明已经几百余岁,看上去才刚过不惑之年。
他自有一股威严在,哪怕并不外露自己的灵力,高阶修士天然的威慑,也足够让这些弟子们瑟瑟发抖。
扶窈也感觉到双肩一沉,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压着她一样。
“我是不是没怎么继承原身的记忆来着?”
这个时候,扶窈还有心情问白雾。
白雾:“对,最初是考虑到你这副身体较弱,不能一次性接收太多记忆,后来……”
后来,它亲眼看见扶窈能跟阙渡在护城河边打起来,便知道弱什么弱的,都是假象。
但扶窈一直都不好奇原身的记忆,以至于它都没有空提起。
白雾:“你现在需要吗?”
扶窈答得干脆:“不需要。”
关于原身的过去,她基本上都了解得个七七八八了。
总归就是个跋扈,色荏内厉,且对自己命运不自知的大小姐。
而顾见尘是一个表面呵护她,慈爱不已,实际上纯粹是在利用她的伪君子义父。
这已经足够了。
别的家长里短,爱恨情仇,扶窈实在没兴趣。
她脑子里最关心的,甚至还是自己手里捏着的避雨符。
……好像还有半个时辰的时效。
如果她不想当众被淋成落汤鸡,就要速战速决了。
是以,不等顾见尘开口,少女扫过周围这一圈人,漫不经心地道:“这么大阵仗,干什么啊?”
话音一落,便是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容扶窈在他们面前狂,还可以说是分不清形势,还以为自己有宗主做靠山。
那在宗主面前还敢如此,难不成真是受了刺激,直接疯了?
若说方才有人见顾见尘还不发作,担心宗主又一回原谅了容扶窈,现下是完全可以放心了。
容扶窈这么不知悔改,便是宗主大人再怎么宽宏大量,也绝对不能再容忍她。
果然——
“放肆,跪下!”
顾见尘沉声一喝,吓得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这么大的威压铺天盖地袭来,扶窈的手指不由自主紧紧攥着,贝齿也用力咬住舌尖,直至咬出了血来,这才勉强压下被引起的一阵心悸。
然而她不但不跪,反而更将纤薄的背挺得笔直。
扶窈看着顾见尘,一字一字向外吐露:“实在不知,我何错之有?”
“好,好,好!”
顾见尘点头,一连三个“好”字,足以见得他那不可抑制的失望之情。
那情绪实在是太真了,以至于扶窈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从白雾的嘴里得知了顾见尘的利用,知晓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滔天的骗局。
那实际上呢?
她从襁褓之中就被养大,会不会在十五年的相处里,有那么一点点真实的父女之情?
另一边,顾见尘闭上眼,又睁开,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容扶窈,是我纵容宠溺你这么多年,让你忘了尊卑,目中无人,便是走到今日这一步,也依旧不知廉耻,更不知悔改——”
他说着,手一抬,属于扶窈的那块令牌,便出现在了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