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魔将上一次见这些九重天的神仙, 还是掀旗闹事的时候。
交过锋、见过血,转眼又在这宴会上打过照面。
他们不是那笑面虎般七窍玲珑的文官,一时半会也习不来与这些仇敌若无其事地相处。
便是装模作样说几句话, 也实在觉得尴尬。
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 这场面跟“融洽”二字,没有一丝半缕的关系。
扶窈只能把魔尊这一番睁眼说瞎话,当做是他愿意议和的暗示。
她有些惊讶。
尽管彼此都清楚, “议和”只是为了韬光养晦, 而暂时想出来的权宜之计。
迟早有一日会被打破。
但在此之前, 扶窈都没想过,这竟然会由阙渡先提出来。
她张口,刚想接话,又听见男人不轻不重的声音——
“只是神女殿下的态度,让我着实看不出你的诚意。”
扶窈:“?”
她扇了扇睫毛,隔了半晌,才总算确认阙渡的弦外之音,竟然是在责怪她。
……!??
他好意思吗?
“你应该先揽镜自照一下才对。”
扶窈扬起唇,明显的皮笑肉不笑。
“请柬是我主动递的,宴会也是在天阙举办的。”
至于之前的怠慢,她则理直气壮地只字未提。
反正,相比起阙渡那张从头阴沉到尾的臭脸,她已经算做得很好的了。
这人还有什么资格不满意?
“而且……”
她突然一下子凑近他,扬起下巴,兴师问罪。
“分明是你先在回信中先问涅槃之术,我提起时,你那不耐烦的样子,又是几个意思?”
她问了这么多。
阙渡却一个字都不作答。
好像把她的问题当做是胡搅蛮缠,压根就不想理会一样。
分明是一句话都没有回怼她的沉默,却叫扶窈牙痒。
险些想要同他打起来。
——事实上,大魔头只是有一瞬大脑空白。
她身上的味道。
凑近了,便闻得更清楚。
……真是一如既往的,很香很香。
叫人魂牵梦萦。
男人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上抬一寸,正好越过那双正眨也不眨盯着自己的眸子。
免得对视时被看出些什么。
出声,语调却听不出心里半分波澜,很是冷静:“我只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谈私事。”
公私分明。
似乎也符合他那孤僻寡言的性子。
所以,细想一下,这解释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扶窈半信半疑着,睫毛轻扇,刚想把这件事揭过去,却又听见耳边响起那低沉的嗓音:
“你真的很想知道?”
“……”扶窈顿了一下,“你爱说不说。”
她确实是好奇的。
但是表露得太明显,反而会被人牵着走。
此事跟她的涅槃之术有关,那就应该是阙渡有求于她。
她应该淡定些,等着大魔头主动全盘托出,然后把主动权抓到自己手上。
神游天外之时,扶窈自然也就错过了,面前那人转瞬即逝的变化。
阙渡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那张脸分明还是冷硬地板着,却透出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踌躇。
又过了一会儿,他蓦地作声:“若我说与一女子有关,你想如何?”
女子。
女子……
女子!!??
扶窈难掩惊愕,捂住唇:“真的假的??”
她脑海里试图在那一瞬捋出所有可能的人选。
却突然发现,她竟然完全不知道,阙渡能跟哪个女子扯上关系。
前世。
或者凡尘。
他都形单影只,孤身一人。
当魔尊是便不说了,一天也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宫里连侍女都未曾有。
渡劫时短暂地投胎做人,也同那些俗事没什么关系。
之前还没意识到,现在想起来,他的身边人……真是少得可怜啊。
扶窈想了半天,只能想出来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是令堂吗?”
阙渡:“……”
男人的唇角轻轻扯动了一下:“我同你一样,天生地养而成。”
扶窈凝噎住。
阙渡等着她继续猜测。
然而神女殿下好像真是毫无头绪一般,过了很久,仍没有再说话。
反倒是大魔头的视线在她脸上若无其事地晃过几回,半晌之后,实在等不下去。
又过了片刻,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如果我真是为了心悦的女子,你——”
微微停顿了一下,掩住那尾音中种种情绪,才继续平静地道:“你会如何?”
心悦的。
这三个字让阙渡亲口说出来,不可谓不震撼。
扶窈下意识想要把这个消息分享给白雾,缓了缓,才想起来白雾已经不再与她共享神识。
只能由她一个人消化这石破天惊的大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