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的问话,大魔头下颌线又紧绷了几分,置若罔闻,并不打算回答。
扶窈也没有再追问他的力气。
一转眼又昏过去了。
到最后一日,她的精神反而好了起来。
连视线都恢复了清明,说话也不再有气无力,一次性能说出一整段完整的话,而不再只能勉强吐露几个字眼。
不过,这也实在不算什么好事。
回光返照而已。
预示着她死期将近。
扶窈倒是很乐观,也很期待。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跟白雾的对话——
白雾说,她能多活这三日,是阙渡主动取出了心头血,融于灵力中,一点一点地渡给她。
只是他并未提及这件事情。
大概是不想让她知道了,再为此产生别的打算。
“你内丹已毁,全无灵力,为了保证你的魂魄完整,他只有借用那滴心头血的力量。”
“等你彻底死去那一刻,第三滴心头血就会被完整地渡给你。”
扶窈:“那我就可以走了吗?”
“不,那禁术比肩神法,阙渡又愿意以命献祭,自然威力无穷。
在你刚死那刻,魂魄或许还来不及回到上界,便会被关进魂灯里炼化。”
白雾用的词很严谨,是“或许”。
局势发展到现在,已经跟最初预测的大相庭径,没有任何人能说准到底一定会如何。
“不过,我也会想办法动用术法,最大可能地帮你骗过天道,及时离开。”
白雾话锋一转。
“炼成厉鬼的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只要少一个,魂魄便无法被魂灯炼化。你若是对阙渡没有怨气——”
“不可能的。”
扶窈打断了它。
她之前同阙渡那些纠葛,让她对大魔头到底是什么看法,如今时过境迁,尚不好说。
但若阙渡要杀了她,还要把她炼作厉鬼……
扶窈觉得,自己心里不可能没有波澜。
白雾:“我的意思是,你需要让天道误以为,你没有怨气。”
扶窈被这几日的疼痛折磨着,迟钝了片刻,才恍然它的言外之意。
不过她仍有疑虑:“可阙渡会知道我在撒谎……”
“所有接近神法的术法,都不可能凭下界的修士一己之力完成,到最后,一定是利用天道的力量。
阙渡如何看待不重要,重要的是,骗过天道。”
白雾怕她现在脑袋昏昏沉沉,想不清醒,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你一定要告诉天道,你缺少一个被炼作厉鬼的条件,然后我再帮你打掩护,让天道信以为真。”
“可天道这么聪明,我与阙渡纠葛至此,怎么会轻易被三言两语骗过去?”
“聪明吗?其实不怎么聪明吧,最开始那个要你当牛做马救赎阙渡的任务就是它提出来的。”白雾挤兑道,“它都以为你能拯救阙渡为他而死了,又以为你不怨他也不奇怪。”
“它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
“等你的魂魄渡劫成功,回到上界,这下界的天道就是发现了不对劲,又要如何,就与你没有关系。”
扶窈这一回总算精神了一点:“好。”
她记住了。
回过神,外边鞭炮声噼啪不绝,燃尽了一地的新雪。
青烟散去,入眼处都披红挂彩。
如今将近晌午,金乌高挂,喜乐恢弘,整个京城都透着千欢万喜的氛围。
帝王喜事,当然是普天同庆。
扶窈又兀自想起那个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阙渡在这个时候急匆匆地当上皇帝,该不会就是想要在变成无人问津的鬼之前,再利用帝王才有的权力,叫全天下的人都恭贺他一回吧。
容大小姐觉得自己猜得很有道理。
虚荣是人之常情。
可以理解。
何况,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日正好就是他要办生辰宴的日子。
这人还真是执拗。
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也一定要庆祝完他的生辰才罢休。
又过了一会儿,熟悉的气息靠近。
一转眼,扶窈便被阙渡从榻上转移到了他的怀中。
她已经习惯了。
这三日,她全然站不起来,不是在床榻上躺着,就是被他抱着。
不过,今日,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扶窈缓了缓,才发现阙渡正在笨手笨脚地替她系着腰间的丝绢带子。
他竟没有叫那些丫鬟跟下人来,而是纡尊降贵,亲手替她换了一身衣服。
大红的,像血一样的颜色。上面堆砌镶嵌着珠玉,又用金丝勾勒出各种各样华美的图案,看着很是精细。
只不过,因为她这三日肉眼可见地憔悴消瘦了下去,这衣裙挂在她身上,大了一圈,不太合身。
若是她穿着走动,这一分不合身就会显得十分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