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鸡蛋羹,说是那药修宗门里的凡人厨娘的手笔,跟现在这一碗的味道一模一样。
也许是因为这几千年来,凡人间流传的做鸡蛋羹的食谱都没变过。
吃着吃着,外边又传来丫鬟的声音。
那小丫鬟磕磕巴巴的,明显有些紧张,又语无伦次:“小姐,殿下让……啊,是我想问小姐,那一碗鸡蛋羹如、如何?”
“很好吃,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怕您吃不习惯,您还要别的什……”
“不用。”
扶窈吃饱喝足,便又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了。
外边的声音一下子止住。她也不再去管门外的事情。
撑起脸,若有所思。
白雾浮起,绕在她脸边,却也静静地不出声,不敢打扰她。
直到外边的天光更亮了一截,似是已经到了巳午之时,少女才总算不再继续做一尊塑像,转了转眼珠子,直直看向白雾。
她音调很轻,一说出口,便溢散在了空中——
“我们来赌最后一把吧。”
白雾:“什么?”
“我去死,然后看阙渡会不会拿出心头血来救我。”
扶窈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喃喃道:“听着真是天方夜谭。”
“你知道就好。”白雾有些惊恐,连连劝道:“就算现在情况危急,你也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不过,这本来就是在赌。
哪个赌鬼不傻呢?
如果有什么十拿九稳的法子,她现在也不至于待在这府邸中,如同被无形软禁了一般。
走投无路。
无计可施。
扶窈很坦诚:“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
尽管只有那一丁点可能性。
或者,那都不叫“可能”。
只是她当时盯着阙渡的脸看,又提到了关于死亡的话题时,直觉产生的一点突发奇想。
同她模棱两可的态度不同,白雾坚决地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可你看贺敛死的时候,阙渡是什么反应?他说高兴都来不及,也不只是说说而已。”
确实。
如果代入自己来想一想,旧仇人无论是凄惨地活着,还是悲惨地死去,都是不分高低的大快人心。
但是——
“你还记得我第一天来到这里,在不夜都里面,你告诉我的一件事吗?”
“容扶窈只有最多一年的寿命。一年之内,不是离奇死亡,就是被阙渡一剑穿心。”
她轻轻复述着,腔调与白雾第一次把这件事情告诉她时几乎重合。
当时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扶窈只当这是个普通的时间限制。
如今亲身经历,才明白了这个宿命背后的含义。
第一,她这副身体的衰败是不可逆转的事实。
也许等时期一到,鸾丹无法再支撑她活下去,就会离奇地死去。
无论是请巫医,还是以毒入药,都只是暂时有些效用罢了。
第二,阙渡未来是一定要杀她的。
一剑穿心。
干脆利落。
这样继续磋磨凌|辱她,与她周旋,却又永远得不到她的低头与道歉,时日长了,便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
他现在不杀她,只是因为捉弄折磨她的时日还不够多,兴致跟执念也未完全消退。
她若抓住这个机会,也许还有一丝丝的几率,能赌准了阙渡心里那点不死心,还有不解气。
抓不住。
机会就烟消云散,转瞬即逝。
不会再有下一个。
“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等到将死之日,我就只有眼巴巴等着阙渡来捅死我的份了。”
所以,她现在必须要想出招数来应对。
白雾:“可他既然知道你费劲千辛万苦只为了那三滴心头血,应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如愿……”
扶窈垂下眼,望着那绕上她指尖的那缕雾气,并不理会它的话,只道:“渡劫失败,有什么后果吗?”
“……可能会让你再去完成一次更难的任务,可能不会,那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下一个飞升的时机。”
那也好。
赌赢了,渡劫成功。
赌输了,大不了就是飞升失败。
好歹还是自杀,而没有含恨死在别人剑下。
从始至终,主动权都掌握在她的手里。
少女抬头,望着那窗缝里透出来的曦光。
脸色苍白如雪,眉眼也像沾染了雪一样,便是映上了光束,也仍是无尽的凉意。
“……没事的,反正都难逃一死。”
喃喃着,扶窈的手重新覆上小腹。
鸾丹感应到主人那强大的自毁念头,立即嗡动起来。
浑身经络都在一瞬间有种近乎撕裂的痛苦,只一下,便疼得扶窈下意识松开了手。
人本能的畏疼。
缓了缓,她紧紧咬住唇,贝齿几乎将唇瓣咬得破皮,才重新集中起精神,调动鸾丹的力量,试图一鼓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