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精怪死后无力维持人形,自然都变回了本来的面目,牲畜的尸体一个接着一个,一个叠着一个,堆成了此起彼伏的小山,用尸山血海形容完全不夸张。
少女的远山眉紧紧蹙着,对血腥的厌恶使她无比想要飞快离开。
然而直觉又告诉扶窈,不对劲。
她忍着恶心细细看了半天,才终于发现不对在哪儿。
——这些精怪的尸体都断成两截,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子割开。
并且,除了那个伤口之外,尸体上并不见其他任何细微伤痕,连皮毛都保存得完好,没有角斗的痕迹。
不是互相残杀。
而是有人介入,把它们统统一击毙命,一剑斩断,谁都没有放过。
又嗜血,又强大。
意识到这一点,扶窈的手指一下子攥紧了地图边角,捏出几道明显褶皱来。
她脑袋里一下子闪过阙渡的影子。
难道那个人已经找到她了,又按兵不动,暂时不把她抓回去,而是要看着她白忙活一场,好好地戏弄她一番吗?
这个做法,倒是很符合大魔头恶劣的性子。
她闪到旁边一颗苍天巨树的枝丫中,隐去身形,拿出镜玉。
简单快速地交代完目前的情况,扶窈追问:“这是正常的吗?”
她紧紧盯着玉中青年的面庞,不错过她任何一点表情。
贺敛却并未泄露出一丝惊讶与慌乱,仿佛早就预料到,又早已经有了底。
“大妖猎杀不到修士,也是需要些低等精怪滋补,这么多山头,这么多精怪,死了几百分之一而已。”
扶窈还是觉得不对劲:“真的吗?”
“那如果我说是假的,你会信吗?无论文不问我,你一直都是在将信将疑,”青年挑破她的心思,“就算还剩一丝的可能,你都一定要上山找那大妖,不是吗?”
“……”
“你说得对。”
扶窈又移开脸。
阙渡的人已经找上来了,留给她的时间着实不多。
错过今日,等到明日,又不知道是怎么一番光景。
没有办法。
她总是在赌,这一次也只能赌不会出现意外。
贺敛望着她,神色专注,声音很低,缓慢地吐露,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意味:“你不会有事的。”
“最好是这样,如果是阙渡找过来,我们就等死吧,哦,你很大可能死在我前面。”
扶窈秉持着“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受罪”的原罪,顺口恐吓了三皇子殿下一句,叫他也隔空尝尝这忐忑不安的味道。
然而这恐吓显然没有奏效,贺敛面庞上并未因此露出任何惊慌烦乱之色。
他仍旧看着她,目不转睛,那双眼眸似是蒙上了山下未散的雾气,让人看不明白。
“看上去,你这辈子记得最清楚的人,应该就是阙渡。”
扶窈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从自己刚刚那句恐吓中,得出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结论。
她哼了一声,也懒得跟他纠缠这毫无意义的话题,没好气地挤兑回去:“不啊,我还会记得三皇子殿下这个佛口蛇心、背信弃义、不知所云、重病缠身、只会个拖累人的大人物。”
贺敛被她这般阴阳怪气一通,也不恼,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平缓,尾音似是融化在那镜玉中,变得格外的轻:
“那就够了。”
扶窈还没听完他这句话,就已经收起了镜玉。
她吐出一口浊气,又拿起地图端详了几番,重振信心,便继续往山顶上飞去了。
这条路比预想得要漫长,当穿越重峦叠嶂之后,又有一层绕山的闲云浓雾迎了上来。
扶窈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如常地飞了进去。
本以为依靠她的速度,很快便能飞过这些无伤大雅的障碍。
然而那看似不厚的云雾,像是永远都飞不出头一样。
视线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被剥夺,连带着她向周围探出去的灵力都像是被碰壁了一般,被迫收缩到她体内。
扶窈有种极度不祥的预感。
心底快速衡量了下得失,便立即准备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先劈开这云雾再说。
然而,手里刚运转起灵力,还没使出去,手臂便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又用力往外一拽——
天旋地转。
接着,整个人便从天而降,重重砸进了树丛里。
幸好有鸾丹保护,才没有受伤。
扶窈缓了缓,撑地跃起。
引入眼帘的景象,竟然是她方才飞了半天一直没飞到的目的地。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
这山顶上,竟然也是一副尸横遍野的景象。
几个庞大的尸体摊在山头,同样是一击毙命,那几条顺滑漂亮的狐狸尾巴都还完好无损,在旭日照射下泛着浅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