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渡抬手,便将那些投进壶里的箭矢全都拿了回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少年看向那长穗,相当淡定地道:“我要那个,谢谢。”
“你也是修士?”那摊主也被他这一手震住了,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阙渡仿佛已经提前猜到他要问什么,道:“初来乍到,未曾听说过你的女儿女婿,以后有缘见到,一定会跟他们提起。”
一句话,又将多余的客套都堵了回去,又听着格外顺耳。
那摊主一边念叨着“太巧了”,一边取下两条长穗递给他,笑眯眯地道:“多送一条,分点新婚的喜气给你们,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阙渡:“谢谢。”
走远了,确认那笑得春光灿烂的摊主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扶窈才实在忍不住了,道:“你在谢什么啊?”
“礼尚往来。”
那摊主的态度确实很好,若是冷着脸对人家,也却是不太应该……
但也不应该默认他们是一堆道侣吧!
哪里像了!?
不过,看到阙渡手里那两条会变色的长穗,在被他握住之后,变成了同他肌肤一样的玉白色。
容大小姐立刻把其他事都抛之脑后。
她迫不及待地伸手要拿。
阙渡却只给了她一根。
另一根,便自己收着了。
对上大小姐那双饱含质问的眼睛,少年心平气和,理直气壮地道:“这是我投壶投来的。”
扶窈:“……随便你吧。”
她低下头,将那穗子绑在腰间的紫玉上,打了个结。
又欣赏着玉色的穗渐渐一寸一寸地染上了淡紫。
真有意思。
而抬眼看阙渡——
他两手空空,那穗段也不知道被扔到哪儿去了。
这人又不爱花里胡哨的装饰,拿着这个到底有什么用?
扶窈抿唇,小声道:“还不如给我呢。”
阙渡听力很好。
而她声音的大小,也故意能让大魔头听见。
“你还想要的话,”阙渡侧过头,忽地道,“我们就绕回去。”
大魔头头一回耐心这么好。
但是想到摊主那么喜气洋洋地把他们俩当做道侣,阙渡还处于一种“懒得跟人计较”的态度不否认……
大小姐太阳穴突突一跳,越想越觉得哪哪都很奇怪。
她瞬间觉得这穗子有一根就差不多了,打消了主意:“算了。”
阙渡便也不说话了。
两人之间再度陷入了一种沉默。
直到扶窈又看见了一家卖绒被的铺子。
想到她那跟石板一样硬的床,她立即扯了扯阙渡的衣袖:“走。”
在这种地方,想要买平日里那般柔软如云朵的衾被,自然是不可能了。
挑来挑去,便是掌柜已经拿出来了最好的东西,扶窈还是觉得不太满意。
到最后,为了避免自己今晚真的睡了石板,扶窈只能勉强将就一下,买下了最贵的一叠。
她突然开始羡慕起阙渡来,转头,看着一直在低头把弄指节打发时间的少年,由衷地道:“如果我也可以跟你一样不睡觉就好了。”
阙渡顿住,抬眼,看向她,神情却有些意味不明。
扶窈只当他是在这儿等了太久,不耐烦了,也不在意,自顾自地道:“而且,不睡觉就可以不做梦,不做梦就不会被吓醒……”
“你晚上会做梦?”少年打断她,问。
“会啊,”大小姐越想越觉得惆怅,“一做还都是噩梦。”
也不知道,若是没睡好,会不会又做几回……
“什么噩梦?”
声音忽地放大,扶窈抬头,对上少年那近在咫尺的脸庞。
她没料到他一下子凑这么近,愣了一下。
阙渡将唇线抿得笔直。
她难得在大魔头脸上看到了一种认真与纠结混合的神色。
不过,很快,那情绪便被阙渡一如既往示人的阴沉压下去了。
他又问了一遍,语调略显得生硬了些:“你做的,是什么样的噩梦?”
“记不清楚。”
扶窈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
“就是那些光怪陆离的,鬼啊,血啊,追杀啊,一醒来就忘了。”
她还问过白雾,自己是不是被下咒了。
白雾很淡定地表示:“跟大魔头交手很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正常。”
她天天见血,日日出事,整天都计划着怎么捅死阙渡,所以夜里想睡个安稳觉当然很难。
隐去了她可能在梦里都想着捅他这件事,其余的,大小姐对阙渡全部如实交代。
少年却不自觉皱起了眉。
顿了片刻,才道:“就这样?”
大小姐一头雾水:“不然你还想要哪样,让我做个预知梦出来给你听吗?”
然而阙渡却又不理她了,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