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眼前这个墨发垂腰的俊美青年抿掉唇上的水渍,被子下窄紧的腰动了动, 声音伴随着细小的气流喷洒在她耳边:“还要阿回揉。”
燕回总算理解了为什么燕观澜每次看到姬蘅都恨不得扒拉着她不松开。
不过和她爹相比, 师尊还是要更粘人一点。
已经揉了半个时辰,燕回的手指稍微有点酸,她曲张握拢了一下五指, 酸滞感消失之后, 方才继续将手搭回去。
委中,合谷,阳关, 命门。
她两指并拢, 指腹压在这些穴位上按揉,稍微用点力,就听到他绵缓的鼻息。
“阿回。”江辞声音含着点松懈与困倦, 低下头亲她的脸。
“阿回。”又亲一下。
他宽大的手掌捧在她脸侧, 拇指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脸颊, 力度很轻,摩擦过皮肤有些痒。
江辞的心情似乎真的不错,留影石被他塞在枕下,他闭着眼睛:“还吸吗,我给你。”
燕回看了眼他松垮的衣襟,默默移走视线。
现在想想,恪守清规戒律,青涩懵懂的师尊似乎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了,可算算时间,分明才没过多久。
他接受新事物接受得也太快了。
“不了,”燕回无奈拒绝:“师尊才退了热,身体不合适,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江辞抿唇,稍微向下埋了埋,用被角遮住自己大半张脸。
他干咳一声解释道:“只是这样,又不,又不需要——”
“那也不行。”
燕回松开他的腰,整理好他的衣襟,对折衣带慢慢系好:“师尊再这样,以后干脆就留在房间里不要出来了。”
他怔了下:“为什么?”
燕回把他平按回去,将他那边的被子掖紧,平声静气:“因为下不了床。”
他后知后觉的红了脸,翻身背对她这个口不择言的混蛋,墨发如绸,总算不再出声了。
下午的光线也渐渐淡了下来,傍晚时分,窗外阴沉些许。
外面起了风,穿过客栈后阴翳的林木,摇动密密丛丛的碧绿叶片,吹得窗纸微微鼓翕。
苍白青年枕在蓬松的枕面上,手指垂在枕旁,睡相安静。
燕回下了床,蹬上长靴,抚平衣袖上的褶皱,走到窗前推开窗看了一眼。
身处客栈八楼,放眼望去,正朔城内大多数楼阁平矮一片,视野开阔荡然。
此刻的天地之间气流翻涌,层层叠叠的阴云积聚,灰白的雾霭笼罩在远处的堤岸上,冷风一吹,便卷向地势低洼的地方。
零星的水滴砸了下来,落在眼角,凉意森森。
要下雨了。
燕回关上窗户,坐在桌边,将照明用的鲛珠放在灯罩内,透过秋香色的绢布,鲛珠莹白的光线也变得柔和几分。
她琢磨着齐渊一把鼻涕一把泪招供的话,垂落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齐渊此人为修真界衡阳宗执剑长老独子,十五岁那年拜于庚辰仙府望星谷,成为望星谷主人为数不多的亲传弟子之一。
据闻他此前性情温吞,待人诚恳,还曾一度当选为纠察司的执行弟子,和如今这幅模样差别还是挺大的。
来历、生平皆可考,他所说的系统寄宿主体意识之言好像又可信几分。
燕回看了眼躺在床上呼吸清浅的江辞,在床前设立了几层结界,随后翻开储物袋,扒拉半天,总算从一堆杂物里找出那只黑色的匣子。
边角上的血红色钉子被她之前掰断一枚,现在盖顶微翘,木料破碎,看上去有点凄惨。
此刻那微翘的盖顶缝隙中“噗”的吐出几块碎瓷片,咯哒一声掉在桌面上,发出骨碌碌的声响。
燕回记忆不错,扫了一眼就认出这是她装灵丹的瓷瓶碎片。
还挺会享受,又偷偷拿她的东西吃。
燕回回忆着江辞写在纸上的文字,混元之灵诞生自混沌初开之际,属阴,可吞噬万物,性情不详,古籍所载它最近一次出现在千年前瘟疫四起的边城,一夜之间,整座城池彻底湮灭。
连人带物,消散一空。
伴随着城内数十万百姓尽数失踪,本该快速蔓延的瘟疫也彻底消失。
据说当晚还是庚辰仙府的一名长老凑巧身处附近,眼见庞然大物吞噬整座城池,故而才知晓混元之灵重现踪迹,但那夜之后,这东西就再次杳无音讯。
不足巴掌大的匣子里,竟然装着这样的东西。
燕回翻出之前江辞没吃完的丹药,试探性的捻了一粒递到匣子缝隙旁。
下一刻,一只漆黑的小触手挤出缝隙,飞快的卷走丹药,迅速钻回匣子里。
好像有沟通的可能。
燕回向来狗胆包天,她从桌面上拿了一块放了两天的点心,脸不红心不跳的放在匣子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