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经又不正经的一句话,让萧蔻分辨不了他的意思。
或许是因从小生长的环境所致,亦或许是因两世的遭遇所致,她的自卑早已深入骨髓,下意识的便往坏处想。
“你也觉得我很可笑吧,今日还任性的溜出了门惹祸,现在却又说这些不自量力的话。”她说话间,又是哽咽。
柏衍这才意识到,萧蔻向来敏感多思,今日又实在特殊,怕是经受不起任何戏言。他不该这样婉转的回应她,该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在她哽咽的转为低泣之前,他忙补充到:“我的意思是,你所思所想,与我不谋而合。”
她这才又抬头看他,不确定的问:“当真?”
说白了还是不肯尽信。
他不回避,任由她疑惑打量,淡声道:“当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前朝数位明君,本朝□□,皆是遵循了这样的道理。而皇室一旦于百姓离了心,覆灭便近在眼前。”
口吻虽淡,气势凛然。
柏衍第一次,和她谈起如何“治世”。在这一瞬间,萧蔻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和他是平等的,像是能坦然说话的“同伴”。
她心里其实十分清楚,他从前只当她是闲时的消遣,或者说是养在后院的宠物,高兴了便逗一逗,不高兴了便肆意迁怒。
他说要娶自己,大约也是因为兄长的缘故,她又怎会无知无觉。
今日,他的态度俨然打动了她。她明明什么都不会,却敢开口谈百姓。但他竟不笑她空口说白话,也不打击她不切实际。
萧蔻对柏衍,也有了新的认识。他的胸襟,似乎比她想象得要宽广得多。这样的发现,不得不说,让她很愉悦。
虽早知南王府的当权者,从来与萧室皇族不同。他们将南方治理得富庶非常,但从不因居功自傲而懈怠。这么多年了,邻国眼红却丝毫不敢冒犯,建朝后南方从未有过战事,这便是南王府的能力。
前世她死前,燕京城治下,已经乱成一团,只有南方仍旧是安定的。她也曾疑惑不已。但今生的这一刻,她的疑惑尽数消散了。
“怕什么?这样的话就要大声的讲出来,怎能自己先怀疑自己?”
她陷入思绪中,蓦然间听到他缓声安抚她。
他似乎能感觉到她总是自卑的情绪,怜惜道:“以后你有我,凡是你想做的,我都带你去实现。”
第42章 意图
金陵城中, 官府地牢。
入口铁门紧闭,巷子深深,如同黑洞。空气中阴暗潮湿, 漂浮着干草腐烂的臭味。
整个深不见底的巷子里, 除了能听得见犯人时不时地哀嚎, 只有老鼠的爬动和咀嚼声。让听者止不住的心生躁意,舌冒干疮。
走道深处的一间牢房中, 数名男子挤在一起。依照他们面上的纹路大致能判断出这些人里, 有年过四旬的,也有年纪小上许多的。
而现在, 有些人已经从开始不不以为然, 变得按捺不住了。
“大哥, 我们等了这么久还没有人来,现在该怎么办?”
顺着问话人看过去,可见一名约年过四旬的男子正闭眼靠在墙边, 看起来像是这伙人的头目。
他还算沉得住气, 只斥道:“慌什么,什么事也未发生, 咬死了说是误会,他们能发现什么!”
见为首的人如此笃定, 一旁的喽啰们也暂且又放下了心, 勉强沉住气不再问。
从天香楼中被制住后,这群人便被关进了牢房, 而对方的身份他们还没有搞清楚, 只觉得定是与官府有联系的。
若是往日里被官府的人逮住, 他们定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但这回可不一样。
南王府老王妃的亲侄女, 想要救他们这几个人,有什么可费劲的?
想到身后的依仗,为首的人越发的放松下来。
短暂的沉默后,寂静的巷道中,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沉稳有力,步伐不急不缓。像是故意要让人听见一样,丝毫不做收敛。
也不知道到底是巷子太长,还是来的人走得太慢,脚步声接连敲击着耳膜,总有种走不到头的感觉。
心里也跟着打起了鼓。或蹲或坐的一群人,无一不秉住了呼吸,紧紧的盯着巷口的方向。
低矮的视野里,黑色蟒靴终于现了形。他们不由得一路往上看过去,总算见到了真容。
原来是一位俊朗的年轻贵公子。
这堆人里,为首的头目算是见多识广的,他们来金陵城的时间还不算长,并不认识眼前的公子,但也能判断得出此人必定是出身富贵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