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周太夫人顺势接话,周蕙云转头吩咐嬷嬷:“嬷嬷,你去将我库房中那只千年的人参,给母亲包好,请母亲补补身子。”
周太夫人一听,面色便是一僵。她想要的哪里是什么千年的人参!
嬷嬷领了命下去准备,周蕙云这才又转头对周太夫人感慨:“多年前有劳母亲身体受累,女儿一点心意,还望母亲不要拒绝。”
既然拿生育之恩做要挟,周蕙云便顺水推舟的回了库房中的珍品。周太夫人哪里还能借机提得出别的要求?
这么多年,在金陵城享受着王妃之母的赞誉,多少人见了她都是卑躬屈膝,有意的逢迎讨好,从没有人敢当面反驳她的话。
她一边享受着南王岳母带来的尊崇,一边又心思复杂的,有意避开和南王府众人碰面的机会。这一次会反常的进了王府,是周太夫人自以为看透了周蕙云的心思。
周太夫人一心以为,周蕙云意在服软,以此争取娘家的支持。
一路从周府过来时,周太夫人暗中期待不已,只想让多年的心头大患,对自己点头哈腰。可现在呢?不过才过去了两个时辰,已是满盘皆输。
这样的落差,让周太夫人根本接受不了。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女子哪有不需要娘家扶持的?要到什么时候这个女儿才会服软?周太夫人始终不甘心。
周蕙云不理会周太夫人眼中的不认同,开口提醒:“母亲,天色已晚,您再不回家,父亲该担心了。”
既然主人家已经送客,周太夫人和周娴只能告辞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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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的祖孙满心期待的来,又出乎意料的铩羽而归,走出南王府的大门时,脸色是难以掩饰的僵硬与难看。
一路上,周太夫人未发一言,就这样沉着脸沉默着,直到周府。
身后的马车里,和温元萱同坐一车的周娴,在马车里也是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
她抬头阴恻恻的瞪视着温云萱,恨得牙痒。
今日给她难堪的人,柏衍和周老王妃她都怪罪不起,让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云舟,在南王府的保护下她同样伸不了手,但此刻就在她面前的温云萱,却是没有庇护的。
平日里温云萱虽在周太夫人院中起居,担了外孙女的名头,但若要周太夫人为了温云萱做主,进而让二房的人受委屈,那是不可能的。
周娴清楚祖母的偏向,越发的有恃无恐。她死死瞪视着对面的温元萱,却得不到反应。
马车到了周府门前,周娴动作很大的起身,刻意踩了温云萱的脚。
掀帘之前,她满怀恶意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温云萱,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母亲已经帮你看好婚事了,就是我外祖家的二表哥。”
说道后头,忍不住狞笑出声。幸灾乐祸的话讲完,周娴头也不回的摔帘离去,留下温元萱一个人坐在车里,不自觉的蜷了蜷自己手指。她告诉自己要沉住气,忍了又忍。
半晌后,双手终是捏紧,手骨轮廓清晰可见。
再是沉静从容,也只是闺中的少女,周娴的话于她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方家的那位二公子,吃喝嫖赌之名,在城中谁人不知?
周家的二舅母,在府中甚至是金陵城中,人人称赞其贤惠,可背后就是这样的狠毒。温元萱虽知方氏的真面目,可她从未得罪过方氏,方氏是因何要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
按照方氏的行事风格,这件事绝不是一时兴起,定是早有打算。说不定方氏此时已经有了详细又周密的计划。甚至,在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她设好的圈套。
今日周娴应该只是一时气急,想要看自己出丑,这才意外漏了底。
想到这里,温云萱讽刺一笑。
果然是因果循环,方氏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坏了她计划的,竟然是千娇万宠的亲生女儿。
车厢外,周太夫人和周娴已经自顾自的进了周府的大门,只留下温云萱一人,心中交杂着心惊与失望。
片刻之后,她终于从马车上下来。
一路走进周府的大门,温元萱挺直了自己的背脊,心中有了决定。
朝元十一年,二月初三的这一日。十七岁的温云萱,第一次生了反抗的心思。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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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五,又到了金陵城每年一次的灯节。
正月过后,金陵城中渐渐褪去了冬日的寒冷,连日的娇阳照面,城中百姓便随之换上了轻薄许多的春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