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出人意料。
柏重说的本就是客套话,萧屹自然是不在意的。
他因晚辈的身份,朝柏重回了半礼,你来我往的虚礼便结束了。
萧屹回身自在的在圈椅上坐下,背靠着椅背一派闲适。
柏重吩咐仆从准备待客事宜,也转身回来,并列坐下。
“殿下来金陵城,可是有什么打算?”
在柏重的视线里点了点头,萧蔻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的确有些事,不过不着急,好不容易才来了一趟金陵城,便先舒缓一段时日。”
不说到底是什么事,柏重也不多问。
萧屹饮下一口茶,口感清甜回甘,不住赞叹的颔首。
他突然对着柏重笑得温和,却蓦的让柏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王叔,侄儿第一次来金陵,还没有找到住处……”
柏重一听,哪还有不明白的。
“殿下说得什么话,何须找什么住处,当然是住在本王的府中,本王定会悉心招待殿下。”
“悉心招待大可不必,王叔只当侄儿是个平常的客人即可。”
不待柏重表示出反对的意思,萧屹又道:“听闻我家小妹在金陵城也有化名,侄儿也想入乡随俗,就叫云萧如何?”
面容上是小辈展现给长辈的温和笑意,但说出的话,却让柏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萧屹分明是有为妹妹萧蔻鸣不平讨公道的意思,故意的戏谑之举。
取个化名哪有什么入乡随俗的说法,还不是为了膈应他,或者说是为了膈应带走萧蔻的柏衍。
柏重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随着萧屹的话,笑得越发的亲切。
若是从远处望过去,俨然是一派和谐的景象。
“太子殿下说笑了。若是殿下觉得如此行事更加方便,有何不可?”
闻言,萧屹也不再继续话中挑刺,只是不置可否的点头。
“如此,王叔就叫侄儿云萧即可,那些个虚礼就不必了。”
“自然。”
——
午时过后,南王府又来了客人,乃是今日的第二波来客。
同样是外院的书房,但气氛却与之前的大不相同。
柏家二房的老太爷,满脸的悲桑痛意,像是死了家里的子孙一般,急急的冲进了柏重所在的书房内。
人未到,声先到:“我那可怜的侄孙啊,竟然英年——”
对方的话,听着实在是不入耳,柏重肃声打断:“二叔慎言!”
将将迈进门槛,二老太爷的哭丧就卡在了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的,肥厚的老脸很快便憋得通红。
“侄儿莫怪,二叔这也是太着急了。”
柏重面色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端坐于桌案后之后。
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二叔今日来所为何事?”
往常这个二老太爷端着身份,并不愿意面对南王府中一众身份比他尊贵的人。
今日,倒是反常得很。
二老太爷坐好,一口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下,便急切的询问着:“侄儿,城中关于我那侄孙失踪的传言可是真的?”
柏重不动声色反问:“尚未有定论。”
“你可不能糊弄二叔!柏家乃是一荣俱荣易损俱损,都是一家人,老夫岂会坐视不管?”
“二叔说的什么话?什么糊弄不糊弄的?”
柏重不答反问,面容上却是渐渐浮上了忧色。
二老太爷迅速的捕捉到了,心中一喜。
“可老夫听说,我那侄孙掉下山崖,已经——”
顿了一顿,才显得有些避讳的说了出来:“已经尸骨无存了!”
该说了都说了,仿佛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有些刻意的,做出了察言观色的神情。
柏重的面色随着对方的话,更是难以掩饰的迅速沉了下去。
他似乎是想要反驳,但嗫嚅了几下嘴唇,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观此情状,二老太爷更是确信。
喜气只藏在心里,面上又劝解道:“侄儿,二叔明白你的处境,为了治下的安稳,无论如何都要稳住人心才是。”
柏重愈加的沉默,头颅低垂之间,显现出老态和难言的悲伤。
“那些对外人的说辞,二叔自然明白的。可对二叔,你就说一句实话吧!”
二老太爷慈和的看着柏重,像是一位知心的长辈。
在这样的注视下,柏重像是渐渐的解了伪装,终于对着来人展露了肩上沉重的担子。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才犹豫着说:“南王府的人手,都出去找了,仍旧希望能…….”
说到一半,柏重却不肯再说了,但他难掩的无力和悲痛之感,已经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