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边吟诗作对,对岸那边抚琴弄筝,倒也其乐融融。
因为不能往后退——何文良他俩盯着呢,徐励只能沿着河堤走,走到人群僻静之处,见何文良他们不放心跟过来,表示自己不会离开让他们自便。
好不容易支走了他俩,徐励坐在亭中,脑中回忆前日夫子的教习,并不看对面。
然而即使是角落也不太清净,他待了一会,有人进入亭中,他们彼此恭维的声音打扰了徐励,正想出去却发现出口被挡住了,他们倒也没有注意到徐励,又接着讨论诗作,讨论着讨论着,不知为何就转到了对岸的女子身上,徐励不想听又出不去,只好把头别向一旁。
只是他们的声音虽然压低,还是不住地传来。
徐励想不听但不可避免地听到一些,正打算不管不顾起身离开,突然好像听到有人提到左家。
傅瑶如今便住在左家……
徐励知道自己不该听,然而犹豫了一瞬,到底没有起身。
“左知州家那一位今日也过来了吗?”
若是以前,徐励听到这样没头没尾的话不会多想,但如今仅仅是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便想到他们说的是傅瑶。
傅瑶今日也过来了吗?
“她往年都不来的,”有人问出徐励想问的话:“今日她来做什么?”
对啊,她来做什么?
“年前她不是及笄了吗?过来也是寻常吧?”
徐励随后想起纪昌平说今日其实是相亲宴,顿时皱了眉头。
傅瑶她也是……来相亲的?
这个念头一起,徐励便觉得心口有点发堵。
不想听那些人的闲言碎语,然而那些闲言碎语似乎找到了缝隙一般,不住地往他耳朵里钻——
“她要在锦州议亲吗?”
“那京城那边不说什么?”
“京城那里能说什么?忘了当年左知州大闹傅府一事?”
“所以说她的婚事如今是左知州做主?”
“左知州非要做主傅家能拦得住?要拦得住当年就拦住了。”
“可惜了。”
“可惜什么?”
“谁不知道左知州疼着外甥女,若是左知州还能高升倒也是一桩好婚事。”
“知州官职虽高,可左知州这辈子做到知州也就顶天了。”
“跟这一位议亲只怕是没什么助益反倒可能得罪瑞王一脉。”
“左家那一位想在锦州议亲只怕是有些难。”
“在京城倒也还好说,虽然其父无官无职,但谁不知道,傅侍郎最护自己的弟弟。”
“要是我是她我宁愿在京城议亲,都是旁亲,吏部侍郎的伯父可比作为知州的舅舅能力大多了。”
“傅家长房长女今年便要入瑞王府吧?”
“那一位若是回京城,议亲人选虽然不比其堂姐,但至少比在锦州宽泛得多。”
“可惜了,左知州是好官,但未免太过短见溺爱。”
“不算是好亲家……”
徐励在一旁听着,越听越觉得胸中郁郁,本不想理会他们,到最后到底是忍不住,刚想出口提醒他们背后议论女子过于失礼,突听一个少年的声音道:“世人都说女子求亲喜欢攀附权贵,却没想到原来男子比女子更势利。”
“你们管我表姐在左家还是傅家呢!”少年十三四岁,身量不足,头却是高昂着的:“横竖我表姐跟谁议亲,也不会跟你们这些长舌之辈无耻之徒议亲。”
“姐夫听说今日来的大多数是你们书院的人?”少年转向身后跟过来之人:“亏家父整日价夸锦州人杰地灵,夸锦州的书院人才辈出,原来出的尽出这种人才吗?”
大庭广众之下,他这话未免得罪人,虽然理亏,但那些说闲话的人难免不开心,看向少年身边的人:“程子异,你哪里带来的如此出言不逊之人!”
徐励抬头——他前几日在书院遇到程烨的时候,曾问过他今日可有安排:若是今日不得不来此地,跟着不相熟的何文良纪昌平还不如跟着程烨一道参加诗会,不过他还没提到诗会,程烨便说家中有事,徐励就没提起这事。
等到知道这诗会其实是相亲宴,倒也明白程烨为何不来——他本就与凌家结亲,别的诗会倒也罢了,今日的诗会并不适合参加。
“阿蓟别胡说,”程烨声音温和:“我们书院大多都是守礼之辈,这样的人只是少数而已。”
他说着跟那几个人见礼,少年只在一旁哼哼着并不行礼,程烨一一见过,最后看到徐励:“昱之你怎么在这里?”
徐励便从人群背后走出:“子异。”
少年将这些人包括徐励一一打量一番,点了点头:“在座的你们的名字样子我都记住了!”
接着低头嘟囔着:“回头我便告诉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