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茹儿本来是在愿君多采撷馆后院替燕笼月收衣服的。今日秋阳明媚,一阵风吹,院儿中一池碧潋的水波晃闪着她的眼。小丫鬟被水吸引,不禁顾影自怜起来。瞧自己这张脸,瓜子大小,镶嵌着一双勾|人的狐狸美目,若是再长两年,丰|韵成熟些了,有穿衣打扮的机会了,也不一定比那燕娘子差多少呢!
茹儿尚发着美梦,突然一个香囊从楼上砸下来,刚巧落在了她的腿间。她正要发作,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妓子干的,可抬眼却见一位风流蕴藉的郎君正对自己歉意微笑。本没好气的茹儿瞬间换了脸色,羞怯的小脸一红......
倏忽间秋尽冬来,霡霂连绵不绝。先是山地间河渡口的野梅早发,而今城内也飘起了梅香。裴赴远去了国公府给外公范修请安。范修没搭理他,继续背身制作盆景。
一棵葱郁老榕,配上个假山顽石,再以绿苔错缀。
一炷香后,成品告捷,范修终于回头问,“怎么样?”
“这护盆苔弄得不错。遥看苍苔色, 欲上人衣来,在阒寂神怡的意境之中,也能出横生静极思动的妙趣。”裴赴远答。
“你也是沉得住气,等了我那么久。”范修扭了扭老腰杆,回到太师椅上坐着,接过下人递上的手帕擦了擦手,然后又命他们退下。
裴赴远跟上范修,“是孙儿疏忽了,竟然那么久没来探望外公,还是在宫里遇到二堂兄,得他提醒才来,真是不该。”
“抑弦啊,别以为外公不知道你最近在忙什么。一有时间就待在府上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出去,身边也总是带着个十八九岁的白面书生,是吧?”范修哼了一声,然后语重心长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同我是怎么说的?”
“孙儿记得。”裴赴远低下头,“我收留她只为报恩。她如今无依无靠,无家可归,待在我府上也不过是多一张嘴吃饭而已。”
“可你让她住在正房是什么道理啊?明年抚南王的女儿可就要结束孝期了。你娶了妻,再把她迁到别处去吗?”范修直摇头,然后叹气道,“在所有儿孙中,抑弦你可是我最看重的,从来都顾全大局,沉稳持重......哎,还真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反正无论如何,你要讨她做小的,外公没有意见,但是还得麻烦你委屈她,在你娶了正妻之后,再给她名分。大长公主崇慈送去抚南王府的名帖,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清楚。这联姻能不能成,还没有定数。这种时候,不宜节外生枝。”
说到底,在英国公范修看来,没必要让一个没有来路和门楣的孤女让隐患增量。
“孙儿自当谨记与心。”裴赴远没有辩驳什么,他知道在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之前,任何真爱至上的话,都站不住脚。何况,他至今仍然自励着,以为自己能够找到不负江山不负卿的双全法。
出了国公府的琼宇叠峰,便见温玖牵着马在门外早早的恭候着了。裴赴远问,“秦岁晏从嘉兴回来没?”
“回世子的话,秦副将今儿中午到的帝京,此刻已经在小沧海候着了。”温玖回完话,又补充道,“对了世子,愿君多采撷那边,鱼儿也已经上钩了。”
“哦?呵呵,秦五还真是不负所望。”裴赴远利落地翻身上马,“不过,水云间那边还没有消息?”
温玖摇了摇头,“秦五爷始终派人盯着呢。那两个幽州来的小兵,老样子,一个负责出去外头寻找陆骞的下落,一个负责留守在客栈内避免跟陆骞错过。”
......
裴赴远近来总是归心似箭。今日令他欢喜的是,小娘子给他炖了雪梨百合枸杞汤。不过,细细瞧她美丽五官纠结在一起的小表情,就猜到她似乎是有事相求了。
“怎么了?有话要说?娘子但说无妨。”
一个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忽然不急着喝她熬煮的心意了。
黛云软难为情道,“裴郎君...可否借奴家些银子?”
“借银子?”
“嗯。”她点点头接着说道,“住在水云间的那两位幽州兄弟已经没有多余的银钱了。别说继续吃住在帝京的客栈了,就是回去幽州的路费都成问题。但是...奴家也实在囊中羞涩。之前我从幽州来帝京不是在船舱上遇刺了吗,逃命要紧,什么细软现银都没来得及带走....如今更是两手空空了。你放心!奴家以后一定会连着你给我的那十万两银子,一并还给你的!”
傻娘子啊,你人都要是我的了,我又怎么会让你还什么钱呢?裴赴远笑了笑,“就这而已?没别得了?那好说,我让温玖去给你拿两张银票。”
“还有...”黛云软叫住了要转身去唤人的裴赴远,“我...一晃已经二十天过去了,奴家实在放心不下陆骞大哥...而且距离三个月的期限已经越来越近了,我不能继续心安的坐在裴府里白白等待时间流逝了。奴家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