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嵇桑子已经替裴赴远重新包扎好了伤口。
裴赴远将上半身的衣裳穿好,原本裸|露在空气中的那肌肉纹理清晰流畅的丰劲身材重新被质感高级的布料包裹。
他整理着领口,随口道,“你舅舅是掌管曜朝江河的漕运大臣,在市舶司里就任的卢姓人也不少,他们应该对此事会很上心的。”
说起卢家人,白烬的面色微不可察地沉了沉。他见桌案上摆着一支竹箫,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头,“裴兄这支箫可是用上乘的桂竹做的?”
“嗯,这是桂竹南箫,与一般的洞箫不同。前年率广陵水师南下操练时,在泉州的街头看到的,瞧着有意思便买了一把。”
……
在白舒窈抵京之前,大长公主崇慈就叫人操持起了接风宴的事儿,广发名帖,邀请京中贵女。如今时间已过半月,白舒窈自码头露面后就迟迟不见人影,早惹起了诸多猜疑。
就在这当口,整个大曜朝的权贵间又盛传起了一桩热谈,广陵王的嫡长子裴赴远与抚南王府的第一顺位袭爵者白烬出海行船时与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洋大盗狭路相逢了。若非裴赴远裴世子不顾个人安危替白烬白公子挡了朝胸膛直击而来的致命箭矢,恐怕抚南王唯一的小儿子已经命丧黄泉,成了海上亡魂了。
经此一遭,就算两家真没有结亲的缘分,白烬及背后的整个抚南王府都欠下了裴赴远汪濊难报的救命之恩。
这时候有人要问了,两位贵公子好端端的为何要出海?莫不是应了白舒窈小姐失踪的传言?
……
入夜,黛云软在药房里替嵇桑子研磨药材。
嵇桑子手上不停地为船上的伤患们配药,嘴巴也没闲着,同黛云软闲聊,“那白世子若不允你走,明日你可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假意答应他再说了。这次入港停靠,要与诸方碰面汇总情况,还要补给物资,没个一两天是不会开船走的。”黛云软微微一笑,并不悲观。
“这海上到底不比陆地,不具备为你治脸的条件。等到了岸上,你又要先行离去,我这是想现在就替你医治都有心无力了。你可想好了,真不留在裴世子身边?”
黛云软苦涩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了。”
“唉,你这蛰居水之毒啊,需要长期的内服外调,甚至是动刀切除。若想彻底的脱痂去印,恢复如初,非一日之功。你且先坚持服用我给你开的药。不过,这里面的主要药物实在稀珍昂贵,希望你用完药之前我们能尽早见面。”
夜色微澜,海面上飘荡起了一阵落寞的箫笛之音。是《下渝州》。她再熟悉不过了。
今晚,他不知,自己与她都听得见这箫声。就如此刻他不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啊。
......
翌日清晨,海雾还未散去,隐约可以透过浓雾听见码头货运的声响。黛云软以为自己起得已经够早了,可当她去到白烬房前时,屋内已经有三五位更勤奋的侍女在伺候他梳洗了。
她虽然暂且不敢太刚硬的忤逆白烬,但也没有端茶送水的觉悟。只静若处子般站在门外,恭候他穿戴好后出来。
没一会儿,简单用过早饭的古莣也来了。他盯了盯黛云软的帏帽,有些不确定,“你是澜儿姑娘?”
黛云软朝他点点头,十分顺时随俗地学着大家的称呼,叫了他一声“古爷”。
“话说,昨日白世子说我像一个人。请问古爷你知道像谁吗?”
古莣并不知抚南王白竞鹿的密室画像,只想当然地回答道,“澜儿姑娘你的长相与我们抚南王府的黎夫人很像。黎夫人是咱们世子的生母,贤良有德,温婉慈悲,不但让王爷多年敬爱,同时也很受滇地子民的尊敬和爱戴。”
“原来是这样啊……”黛云软见对方一脸真诚的模样,自是不会怀疑他话里有假。他陈述的一定是他看到的、以为的模样。只是,从白烬昨日的神态语气来看,黛云软隐隐又觉得不太对劲儿。
思考间,白烬推门而出。他斜睨了眼黛云软,她来了,而且来的也不算迟。白烬勾出一个勉强还算满意的笑,很快就将目光从她身上移走了。
中午的时候,船队终于抵达了就近的渤子码头。裴赴远昨日提及的相关官员们早已列队迎接。黛云软默默混在了众位侍女的后排,尽量让自己隐形于空气中。
一番场面话后,二位世子随要尽地主之谊的地方官们前往事先安排好的酒楼。
主子、大人们乘着车马走在前面,做奴才的则靠后亦步亦趋。原本走在浩荡队伍中间的嵇桑子忽然放慢了脚步,与黛云软并列最后。
他凑在黛云软身侧低声道,“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听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