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襄州府衙的殓房。尸体一直贮放在坚冰之中, 延缓发腐时间。抚南王府派来认尸的队伍不日就会到达。”
裴赴远用鼻音“嗯”了一声, “是白烬亲自来吗?”
“正是。”
白烬是抚南王白竞鹿的庶子,虽然母亲出身低微, 但他却是白竞鹿膝下在世唯一的公子。抚南王妃卢氏原先倒是诞育过两位嫡子的, 可惜皆是命薄之人, 不是胎死腹中就是溺水夭折。最后甚至连卢氏自己跟嫡女白羲窈都葬身于无名大火中……
裴赴远沉吟片刻,“这次出事儿大长公主那边难以推脱过失。知道该怎么做吧?”
“属下明白。”若非大长公主一个劲儿盛情邀请,白舒窈也许也不会遭此劫难, 想要传风搧火也不是难事。
第二日, 北风猎猎, 头顶是一片湛蓝无际的苍穹。裴赴远站在襄州城门外见到了远赴而来的白家人。
那白烬本就生得俊异,因尊贵的身份加持,身上多了一层雍容的气度。神态常年清冷,五官却极其秾艳,一双眼睛扫视人群时冷傲又锋利。与周正疏朗,内敛持重的裴赴远相比,除了身高体型相差无几,气质长相截然是两种风格。
“裴世子好。”他翻身下马,行了个同辈间的拱手礼。虽保持着距离,却彬彬大方。
“白三公子好。”裴赴远也没有亲近的意思,只当今日是例行公事罢了。
“请问那具尸首现停放在何处?”
“就在襄州府衙的殓房,咱们可以先去看看。”
“那就有劳裴世子带路了。”
“请——”
两人轮番做了请的手势,互相恭让着,一道乘马入城。
冬季本就万物萧条,沉闷荒寒的襄州鲜少有怒马鲜衣之风景。两位俊美翩翩的郎君所及之处,无不引城中老少妇孺侧目。
帝京,红螺寺。烟火缭绕着,催熟了百年银杏的叶芽。雪翰领着一队人手前来寻黛云软,问了僧侣,又翻遍了功德簿,也没有一丁点儿有用的消息。最后甚至还不忘去水云间客栈,过问那两个幽州小兵...
秦五从外地赶回来,还没歇息,雪翰就叩开了他的门,请他调度脉络峰的眼线。秦五先是一惊,这黛娘子放着靡衣玉食的生活不要,竟选择不辞而别。随后果断应下,“行,我即刻就发号消息出去。不过,你可有报信去襄州给世子?”
雪翰摇摇头,“我原本是想第一时间就修书去襄州的,但被温管事拦下了,他担心会影响世子。”
“温管事的话一般都是王爷和王妃授意的。既如此,你也不必再传信给世子了。”
“可是……”
为了避免雪翰遭此事困扰,硬汉秦五好心道,“行了,这事全权交给我吧。今晚我正巧要飞鸽传信给世子交差,黛娘子离开的事儿我会一并告知。”
“可是...若王爷王妃责问起来,岂不是要你担责?”雪翰担心秦五因自己受池鱼之灾。
“放心吧,我这条命跟岁晏一样,都是直接受命于世子的。若知而不报,才真的难逃其咎了。”
雪翰这才勉强被说服,然后又问道,“你这次去外地是为了处理燕笼月吗?”
秦五点点头,“嗯,在帝京上头的潞州跟接头的人移交了她。算是彻底把她流放去了烟瘴闭塞的化外之地。按照世子交代的,割了舌头,砍了腿,一辈子关在私娼寮里,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私娼寮是最糜乱肮脏的低级窑子,里头的客人都是被放逐等死的穷凶极恶之徒。那里原始而荒蛮,为了在终年极寒的戈壁生存与过冬,早就剥离了文明世界的那一套规则。
“竟然没有毁了她的脸?”雪翰不甘道。
“这乃世子的意思。割了她的舌头,是为了惩罚她当初赤口白舌,恶言泼语的不敬。砍了她的腿,是为了防止她有能力逃跑。至于那张脸,是留着接客的。”
男人大多贪图美色。若是毁了容了,岂不是便宜了燕笼月在私娼寮里有喘息休息的机会?
秦五将雪翰送出门,分别前不忘提醒,“对了,以后若找到了黛娘子,你可别犯糊涂把世子对燕笼月的膺惩手段都如数告诉黛娘子。”
“明白,就说燕笼月被关押去了牢狱中,依照大曜朝的律例判罚。”
……
“十八九岁的样子,或女装或书生打扮,左脸上有一块疤痕,可能带着帏帽和面纱出行。但凡见到这类型的人,都要仔细些跟着,千万不要人在你面前你都没认出来,白白错过!”秦五将黛云软的一叠画像传了下去,暗探们人手一张。
未来的一段时日,脉络峰将帝京和周围州郡的所有客栈都做了扫地毯般的寻索,可惜也不见半点黛云软的芳踪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