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呦柠站起身来,“不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您慢慢吃。”
正准备离开时, 岑旭辉却叫住了她:“等等。”
把手中的筷子放下,目光沧桑地抬眼看着眼前这个同逝去的妻子有几分相似的女儿,叹了一口气:“你等下来书房找我一下,我跟你聊两句。”
岑呦柠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不过转瞬即逝,难得乖巧地顺应下来:“好。”
在一旁毫无存在感可言的袁沛敏望着眼前这对旁若无人地彰显感情深厚的父女,眼中的神情逐渐变得复杂, 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这岑旭辉……从来就没有真正把她当成过自己的妻子。
她这个岑家夫人的身份, 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岑旭辉总一个人呆在书房,其实就是偷偷翻看岑呦柠那去世的母亲的遗物,以此来怀念她。
她虽装作不知道,但并不代表她心里不介怀。
如果不是凭借岑旭辉对她和周子衿的愧疚, 她根本不可能踏入岑家半步。
再说了, 周子衿到如今,都不能言正名顺地改为岑姓, 这件事足以让她怀恨在心。
明明是他的亲生儿子, 凭什么连个姓都不能改?
一顿饭下来, 每道菜都没动几筷子。
各怀心思。
-
洗完澡吹完头发,岑呦柠估摸着也差不多时间去书房了。
书房在二楼,她的房间在三楼。
顺着楼梯下去后,走到书房门口,轻敲两声,听到里面人说的“进”后,推门而入。
“来啦?”岑旭辉坐在书桌前,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见岑呦柠进门,伸手把眼镜拿下,揉了揉山根处,“坐吧。”
书房的设计和之前并无大的出入,岑呦柠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静静地等待他发话。
“爸知道,你心里还有隔阂,对以前的事情放不下。”岑旭辉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你恨爸爸,爸爸绝无怨言,但是你哥哥是无辜的。”
“你不能因为爸爸的过错,把你哥哥对你的好一并抹灭了。”
岑呦柠悄然攥紧衣角,微微抿唇,并不作声。
“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岑旭辉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牛皮纸信封,看模样已经放了有些日子了,“前不久在你妈妈的遗物里找出来的。”
“估计她还没来得及交给你,就……”
岑旭辉说到最后没了声,书房寂静了几秒。
难以言喻的窒息。
“本来想交给你的,但你总是对爸爸避而不见。”岑旭辉苦笑了一下,笑容里夹了几分说不出是自嘲还是别的情绪,“说来还得感谢这次生病,不然也没机会跟我的宝贝女儿相处这么长时间。”
如果他当初知道,那场饭局喝醉后会酿出这么大的错误,那么,他说什么也不会碰一滴酒。
甚至都不会去参加那个饭局。
就因为他一时失足,一念之差,这才酿成了如今这种局面。
妻离子散。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柠柠,不知道你信不信,这几天是爸爸这些年来,最快乐的时光。”
……
岑呦柠手里握着从岑旭辉书房拿出来的牛皮信封,一路恍神,连什么时候回到的房间都不知道。
坐在床上,望着信封上面用熟悉的秀丽的字体写着的“致我最最宝贝的女儿柠柠”几个大字,眼睛一酸。
其实她平时很少想起自己的妈妈。
因为只要每次一想起,她的心就会一阵一阵的抽痛,像是有无数根银针扎在心上,细细麻麻的痛,痛到喘不过气。
似乎只要不去想,就不会痛苦。
可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这不是放下了,她只是在逃避。
逃避去面对,逃避去回忆。
只要在触碰到稍微带点联系的事物时,就会牵动回忆,垒砌起来的防御就会瞬间崩塌,溃不成军。
颤抖着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来一封信,小心翼翼地打开,生怕弄损了。
信封上的字体从她记事起就有印象,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她母亲写下的。
“写给我的女儿:
柠柠,我的宝贝女儿,最近过的怎么样呀?有没有受到什么委屈?
很抱歉呢,就算你受了委屈,妈妈也没办法为你出头,好好抱抱你了。
说来惭愧,妈妈读了这么多年书,现今想给你写封信,也不知该如何落笔。
今天妈妈去了趟医院,确诊了脑癌,晚期。
本来等结果的过程还挺煎熬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结果出来之后,却又好像瞬间平静了。
其实妈妈这辈子挺幸福的,也没什么遗憾,唯独放不下的,就是我的女儿你了。
天冷了记得添衣,别为了好看大冬天的露出脚脖子,你穿什么妈妈都觉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