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385)

那些本以为自己必死的疫患们,每日早上睁开眼睛,只要看见那道绮年玉貌的红色身影还在,尽管他们喝下的苦汤药并没能退烧,身子甚至比前一日更虚弱,却还是无由来地觉得,自己应该能再多挺一日,多等一日。

因为他们可以看见簪缨不带面纱的脸。

他们看得见那双眼睛里的神采永远冷静而坚定,而非敷衍和厌嫌。

在满城柳絮飘飘如纸钱要给这座小城送丧的时候,这袭红衣,璀璨显眼,就像是来给这烂泥世道冲喜的。

百姓们感到自己没有被放弃。

葛清营行医多年,最知道患者的心情对病情好坏的影响有多大。

他仿佛隐约感到患者病症加重的速度在延缓,这固然有隔离见效,药材补足,人心所向等多方面的原因,但葛清营仍

旧不敢盲目乐观,只因他在唐娘子等人的协力帮助下,迭换了四五道医方,离真正的解疫配方却总是差一点。

在簪缨到山阳城的第三日,有几名武僧身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发热。

簪缨知情后,心往下沉,不敢再让昙清方丈出现在街衢,把他留在衙署里。

“唐娘子,能不能再多留几日……”

簪缨的人出了事,葛清营自觉难辞其咎,连日熬夜让这位小仙翁葛稚川的后人眼窝下陷,声音沙哑:“也许快成了,只要再多给葛某几日时间。”

“先生安心,我没说要走。”簪缨一把清曼的嗓音也因连日奔忙,比葛清营好不了多少。

她每日听禀治疫进展,定要知道确切的病亡人数。她既做出了选择,便能承担这个选择带来的后果。这数日间,簪缨不止一次地意识到,钱在这里是无用武之地的,兵马再多也同样于事无补,她在青州的纵横挥斥失灵了,她仿佛被剥离掉了唐氏东家的身份,需要靠她自己完成一件事。

好在她不是单打独斗。

间不容喘的空隙里,簪缨犹能对葛清营露出一个浅笑,安抚他道:“先生千万别先倒下,你是大家的希望。”

也是这日,从武德县返回的兵卫带来了沈阶的消息。

那日簪缨在路上,感知到性格耿烈的沈阶可能做下什么事,立即遣人回去查看。护卫回到客栈时,沈阶面壁一隅,果然已用随身的匕首割开了手腕。

若非发现及时,恐怕已失血而死。

傅则安看见那滩血时都惊住了。对于读书人来说,右手何等重要,沈阶对自己真下得去手,那么深的伤口,分明是奔着必死去的。

“你疯了吗!”

沈阶被抢过手臂包扎伤口的时候,脸像死人一样灰白,身上却是滚烫的。

不知他神智还清不清醒,阖目嚅动苍白的唇道:“沈阶宁死不受药……女君若舍佛睛黑石,功亏一篑……”

空旷的府衙中,听过兵卫回报,簪缨的眼里积霜隐雪。

得知沈阶已经救下,只是在失血与高烧的双重侵袭下.身体每况愈下,不知还能坚持多久,簪缨的神情清漠似水,没再多问一个字。

她自来山阳城都未曾退缩过,可这一刻,眼里第一次露出疲惫之色。

不过城内严峻的局势刻不缓,簪缨垂睫静了片刻,又赶去棚户街。

这一忙,不觉便到了深夜,待回到衙署时,簪缨觉得肩背酸痛,已有几日顾不上沐浴的她想沐个热汤。

吩咐的话到了嘴边,她转头四顾,明堂空旷寂静。

簪缨才想起她出入于疫户,怕这里的仆婢沾染上,早在住进来的第一日便遣散了他们。

她自己的侍女一个都没带来。

堂外只有一个送她回衙的北府兵,恭谨有加地留守在门外。命他进内室给自己准备浴汤,显然不太合适。

其实后厨房有现成的水,只要烧开倒入木桶便可洗沐,簪缨不是四体不勤之人,但她今夜太累了。

青瓷凤羽烛盘上燃烧着白烛。

烛光映在簪缨靡肤腻理的侧脸,她一头青丝仍用兽头簪紧紧别在头顶,勾勒起一段白鹤般优美的后颈。原地站了一时,簪缨好像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又像懒得动作,忽然低头闻了下自己。

那动作落在暗夜无人的静室里,像一种生活在溪林间落了单的小动物,抽动鼻子辨别自己身上的气味。

“不是香香阿奴了。”

她低声呢喃一句,走进内室,和衣上榻,闭目眠了过去。

夜色深沉,山阳城陷入了一片岑寂。

旷野中有几点清冷的星子,穿过漫漫光阴,映照着亘古未变的土地。

一座已被敌军包围

的危城外,砸上堡墙的投石声大作,伴随着不断射来的火箭强光,不要钱似的袭来。

“郎主,真有可能说动高辛族族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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