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别人都说艺术生特别烧钱。”
黄女士在说这话的时候,坐在后排的路杨挪动了一下身子,路楠听见他羽绒服悉悉索索摩擦的声音。
“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拿钱说事。”路楠调整了一下座椅靠背的角度,往后靠了一些,看了路杨一眼,“老弟你都已经开始去上课了,就不要东想西想了。你学你的,剩下的,是他们大人之间的事。”
黄女士听到这话,哈地笑了一声:“对,你爸还以为我会舍不得掏钱。以为谁都和他似的,只认钱不认人。行了,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要是知道他因为这事情特意打电话说你我早就……咳咳,反正,他要是对路杨学什么、不学什么有意见,叫他来找我说!偷偷给你施加压力算什么本事?哦,以为自己出了钱就是老大了?养孩子哪里是这么简单的。”说到情绪上头处,黄女士单手拍了拍方向盘。
“妈妈妈,我们开车就开车,不兴比比划划的啊!”虽然路楠并没有觉得自己被施加压力,不过脱胎换骨的亲妈愿意直接和父亲硬刚也挺好,毕竟她嗓门一提起来,父亲就会摆出‘不和你一般见识’的样子躲开,这事儿就可以不了了之——譬如上辈子,老弟其实原本都打算放弃了,黄女士闹腾一番,外加一些其他因素相互角力制衡,老弟还是如愿以偿去做他喜欢的事情。
路楠微微侧头,借着路灯看见老弟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头还有些紧张地搅在一起,转头继续调侃亲妈:“收到一个哦字的感觉怎么样?我就说,你之前总回复我一个哦,还有表情包里头那个微笑,哎呦呦,每次都把天聊……没了。”
大过年不能说不吉利的字,路楠的si在嘴里打了个转,改成没了。
黄女士本来还想吐槽前夫几句,但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回头见儿子的神色有点不自在,还是吞下口中的话,顺着女儿的调侃往下说:“我后来不是不这么回复你了。现在想想,只回一个哦,连句号都没有,可真太不礼貌了!”
黄女士现在可不是老土的人啦,她还会颜文字了呢!
说着说着,坐在后排的路杨也渐渐参与进来。
等到回到家之后,路杨去洗漱了。
黄女士才和女儿说起来:“买房的事,只要按揭贷款顺利,贷个十年八年就行,我这边就没什么经济压力。”
她又说:“刚才吃饭时候说的那些,我是以防万一。今年你爸公司给员工的年终奖比往年发得少,年货也少了。可见你爸还没从被好兄弟坑了的事儿里头缓过劲儿。那不是一笔小钱,我猜他最起码得缓两三年!是,他之前是风风光光,一副有涵养、要脸面的样子,但是钱这种东西是可以憋到英雄汉的。半年一年,他咬咬牙坚持住了,明年呢?后年呢?如果他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就算直接开口问你要钱这事儿他干不出来。但他要是问你借呢?又或者,他说你是公司股东,一定要你承担相应的股东责任呢?”
“他是你亲爸爸。问你借点钱,于情于理都不过分,按照你的性格,嘴硬心软,你未必会一口回绝。还不如我先防患于未然。如果我都没有问你借钱,他大概也会稍微顾及一点他作为父亲的面子。”黄女士就是这么想的。
路楠张张嘴,想要反驳一下:自己上辈子确实嘴硬心软,但现在已经不再如此了。
结果黄女士意会错,以为女儿不太赞同自己的观点,于是她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我挑拨离间,你爸如果现在还是一个人,他兴许就咬咬牙扛着了。可是他现在另外有了家庭……”
路楠补充了一句:“没领证,经营类贷款今年到期,他喊我去签字的时候我看到他提供的资料里头那个单身证明了。”
黄女士一副‘你不懂’的神色,略带一些不以为然:“领不领其实都不重要了。他们孩子都有了,难道不算一个家庭?他有了家庭,那边的老婆年轻、那边的孩子年幼。相比较起来,我这个黄脸婆现在咸鱼翻身了、路杨这个儿子在他看来是到叛逆期了、你这个女儿更是混得风生水起。人心都是偏的,他们长期生活在一起,他对现在的孩子感情会更深。你爸这个人,我很了解,他过得好的时候,自然愿意分一点钱给我们,可是他如果过得不好,就会把钱看得更加重要。如果这时候,他那边的枕头风再吹一吹,说不定你爸真会昏了头来找你……”
父亲如果真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不排除这个可能。
路楠嗯了一声。
【所以,不仅我很了解父亲。黄女士对她前夫的脾性同样十分了解。】
十几分钟后,路杨换好睡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