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兰不是梁厂长您的娃娃亲吗?”唐文莉善解人意,语气自责,“兰兰因为这事跟您闹的话,我就真的太对不起您了。”
“什么娃娃亲?我又没承认。”烦人的狗皮膏药,他早就想撕掉了。
娃娃亲这么快就掰了,对林兰兰来说,不就相当于天塌下来了吗?而且当这么多人面,林兰兰以后还怎么做人?
虽然有一点可怜,但更多人觉得亢奋。
一时间,所有目光转向了林兰兰,以为她会哭,她会闹,结果,她在喝水,察觉大伙看她,也不慌,慢吞吞地将水壶拧紧,挎回身上,歪了,仔细摆正。
众人:“……”
一破水壶,稀罕得跟宝贝似的,她是不是受刺激疯了?
林兰兰抬了下眼,表情有些木讷地问:“所以娃娃亲退了?”
满不在乎的语气,甚至有所期待,让梁其友噎了一下,她不该这个反应的。
不等他回答,林兰兰微微侧过身,面不改色地问夏辰安,“同志,请问你搞对象吗?”
众人:???!!!
***
夏辰安回到家,天已经黑严,堂屋点着灯,夏母跟夏家大嫂李玉珍坐在灯下缝小衣服,长途跋涉搬家,没敢带太多东西,想着来了后补办,到延市发现环境大不如意,眼看大儿媳就要生了,还没两件像样的小衣服,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孩子。
搬来也有小半个月,夏母每天都在给孙子缝制新衣服,说是新衣服,用的却不是新买的布料,而是家里大人的旧衣服,挑出柔软不伤皮肤的料子改成小衣服。
夏母出身好,嫁得也好,活了大半辈子,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头,此前甚至没动过针线,跟大儿媳现学现卖,半路出家,居然还像那么一回事。
小老太太心态也好,他们家只是上交厂子,别人都是全家下放,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政府还给这么好机会,支援祖国大西北建设,一旦有所成,那就是光宗耀祖。
最重要的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确实需要好好锻炼一下。
看到小儿子回来,夏母起身迎上去,手里拿了件小肚兜,边往夏辰安身上比划边问:“吃饭没有?”
肚兜是小碎花,在他一大爷们身上比,虽然古怪,夏辰安却不嫌弃,单手插兜,嘴角一勾,笑得邪气:“妈这手艺可以啊,也给我做两身呗。”
夏母轻斥他不正经,小伙子穿什么肚兜,见他单手插兜里,不由分说一把拽出来,“站没站相,哪有厂长样。”
夏辰安不以为然,又将手插回去,顺带抖了抖腿,嬉笑道:“谁规定厂长必须人模人样,像我这狗样子就当不了厂长吗?”
“你才狗,你全家都狗,”夏母脑子一热,气糊涂了,骂完反应过来,拿他没有办法地摇头,又问:“到底吃了没有?”
夏辰安摇头,开玩笑道:“厂工会太抠门了,组织联谊不管饭,一大群人饿着肚子跳舞,跳到一半饿晕一大片。”
满嘴跑火车,夏母翻了个白眼,不信他的话,也没想理他,摸了摸留给夏辰安的饭菜,冷了。
大儿媳要端去灶房热,夏母把人摁回去,给夏辰安倒了一杯开水,“吃吧。”
夏母疼他,却也严厉,不吃只能饿着,夏辰安太清楚了,洗了手,从善如流地坐过去,拿起一个玉米面馍馍,就着热水咬了一口,丝毫不影响口感,松软中带着一丝香甜,这也是夏母最厉害之处,厨艺相当了得,才来延市多久,各种馍馍手到擒来。
“联谊怎么样?有看对眼了的吗?”夏母坐到夏辰安对面,带着几分急切地打听,成家先立业,再说小儿子性子太飘了,一天一个主意,讨个媳妇回来管管他也是好的。
“没有。”夏辰安斩钉截铁地回答,脑子里却闪过一双漆黑如墨的丹凤眼,透着颓废和凉意,却也有欢喜的时候,亮晶晶,像天上的星。
只是这份欢喜为了别人,那个男同志好像是她的娃娃亲,她招惹他也是因为跟娃娃闹小脾气,才会问他:“同志,请问你搞对象吗?”
不可否认,夏辰安当时心跳快了一拍,从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女同志,但一想到她这么做是为了激怒自己的娃娃亲,他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夏辰安心头就堵得慌。
他看着她,眼角往上挑起,一笑,整张脸都是亮的,“不好意思,我妈不让我搞对象。”
但凡有一丝真心,就会难过失望。
却没有,她说:“哦。”
然后没了!
想到这里,夏辰安胸口更堵了,将玉米面馍馍塞嘴里,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白菜粉丝,一抹嘴,起身往外走。
夏母问他去干嘛?
夏辰安头也不回地摆手,“车间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