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浮玉压着火气:“我妹妹还在后山地牢关着。”
“圣子死了,贵宗大小姐连一夜地牢都待不了吗?”乌山一位长老阴阳怪气开口。
“无论谁被魔骨控制对上晏权他都会死,你们不追究造出魔物的人?不如一起下地牢。”蔺浮玉开口。
“够了。”蔺岐山有点喘不过来气,他闭上眼睛,挥挥手示意镇云峰荀青山带他下去。
荀青山抓着蔺浮玉,把他强制带出了大殿。
“这件事闹到最后,差不多就是让她去乌山剔骨。”荀青山安慰他,“等你妹妹剔骨回来,依旧是临云宗大小姐,没人敢欺负她,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长老说出这样的话不心虚吗。”蔺浮玉冷笑一声。
谁知道乌山会怎么对她。谁知道她回不回得来。
父亲大义灭亲把她推出去,大抵没想过让她回来。
然而这件事分明是云海天洲的算计,为了报秦显在秘境里死过一次的仇。可是秦显分明是死在化神魔物手里,他死前还把蔺绮推出去挡刀。
秦显该死却活了,现在要他的妹妹去死。这是什么道理。
晏权死得蹊跷,事情还没查清,他们就要论罪,这又是什么道理。
荀青山像看小孩子一样看了他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乱成这样,牵涉乌山、云海天州和临云宗三个宗门,她清不清白根本不重要,如何维持三个宗门的体面才是最要紧的。”
“她若伏罪,云海天州不曾派刺客闯入临云宗,乌山和云海天州没必要反目,临云宗大义灭亲依旧是天下第一正派,仙门也不会因为担心被堕魔而惶惶不可终日。”荀青山一步一步沿着山道往下走,青枫落到他脚下,像是在说服自己,他又一次重复之前的话,“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荀青山失神片刻,不得不承认世间许多事就是这样残忍,世人蝇营狗苟权衡利弊,于是琢磨出一个道理,有的清白给不了也不能给,美其名曰顾全大局,哈哈,这他娘的可真是太烂了。
有风吹来,蔺浮玉脊背发寒。
他忽然觉得悲哀,问:“那我妹妹呢。”
荀青山说:“她运气不好。”
蔺浮玉又问:“若有朝一日,我变成了蔺绮,宗门也会放弃我吗。”
荀青山说:“少主,宗主会保你的。”
蔺浮玉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仙门冷漠。
他站在冷风里,有些茫然:“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
他转身离开。
“你去哪儿!”荀青山连忙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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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地牢。
蔺绮睡了一会儿,朦朦胧胧的,看见一道乳白的亮光,她揉了揉干涩的眼角,声音含糊不清:“天亮了吗。”
“亮什么?黑灯瞎火的,路都看不清。”娇横的控诉。
蔺绮睁开眼。
蔺轻梨跪坐在她面前,边上放着一盏光芒微弱的灯笼,一个劲摇她。
蔺绮忽然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带你出去。”蔺轻梨拉着她就想往外走。
蔺绮拽住她的手,没动,蔺轻梨有些恼怒,“你干什么!”
“我堕魔了,”蔺绮对上她的眼眸,问,“你不怕我失控杀了你吗。”
“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可见那些流言都是危言耸听,堕魔根本没有传言中说的那么可怕。”蔺轻梨喊她,“快走了。”
其实这些话并不是危言耸听,魔骨真地会在瞬间吞噬人的心性,她能保持清醒单纯是因为林守的卦阵。
蔺绮看了一眼打开的牢门,说:“怎么开的?”
“我偷到钥匙了!”蔺轻梨有些得意,拿着一串钥匙在蔺绮面前晃了两下。
“被人发现怎么办。”蔺绮问。
蔺轻梨说:“看守这一层的人已经被我策反了,才不会过来呢。”
蔺绮忍不住又想笑:“那你怎么那么狼狈啊。”
蔺轻梨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此刻看起来乱糟糟的,还沾了一些泥和草叶,娇贵的小姑娘皱着眉头,低头拍自己衣裳上的灰,扯着蔺绮就想跑:“门口的没策反,我钻狗洞进来的。”
“笑什么,不许笑!”蔺轻梨恼羞成怒,“别磨蹭了,跟我走。”
蔺绮抽出手,在原地安安静静坐着,温和道:“放走魔物和堕魔同罪。”
蔺轻梨一愣:“没关系,没人看见。”
怎么可能不被人看见。
蔺绮都不用转头去看,就知道左右牢狱的几个人一直注意着这里的动静。
蔺轻梨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抿了下唇:“走吧,没事的。”
蔺绮有些无奈:“你不怕死啊。”
蔺轻梨拉着她的手,握得越来越紧。
蔺绮的手腕红了一块,她能明显感受到蔺轻梨的颤抖,蔺轻梨沉默了一会儿,眼眶有点红,说:“我有点怕,但是没到走不了路的地步,蔺绮,你就当是我欠你的,来日种种,我这次连本带利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