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他吃了不少人才恢复一点灵气,勉强回到元婴境界,若是在这时候再遇上他,可实在是得不偿失。
哪怕没了灵气,那个疯子也会烧寿元和他打。
他慢条斯理道:“你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吗,他进不了我的幻境。”
蔺绮手中拈着一张符纸,耸耸肩,漫不经心道:“可是你现在也没多少灵气了呀。”
她记得先前在城外时,姐姐说他和殷无相打了一架,姐姐灵气散尽,他肯定也好不了多少。
蔺绮抬眸,目光清凌凌望着殷无相,软软的语调中带着厌恶,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言语间流露出天真的残忍:“姐姐说他暂时不能杀你,但是我真得很讨厌你,你这样欺负我,凭什么姐姐不给我我报仇,凭什么姐姐不杀你,他凭什么放过你——”
“我想让你去死,哪怕我死了,我都想让你去死,”蔺绮眸光薄凉,语气冰冷,像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你不该活着。”
殷无相指尖微拢,目光森冷。
“你觉得,如果我死了,或者我半死不活,姐姐在一气之下,会不会什么都不顾而杀了你。”蔺绮尾音绵长,语调很软,忽而变得笑吟吟的。
殷无相讽笑了一声:“你想死吗。”
蔺绮看他,眼中的笑意和寒凉在顷刻间悉数散尽了。
她平静道:“不然我为什么要来呢。我认识蔺浮玉不到两个月,你觉得我在乎他吗。”
殷无相周身翻腾的黑雾渐渐安静下来,他的目光愈发幽深。
这时,蔺绮又冲着他笑了一下,她伸出手,指节微垂,触及一小块黑雾。
黑雾侵蚀下,她指节上的皮肉渐渐剥落,露出莹白的指骨。
“话说回来,姐姐一气之下会不会杀了你,其实我也不确定呢,”蔺绮另一只手轻轻拢了拢额角的碎发,长睫半垂,星眸清亮,随口道,“不过无所谓,我很快就能知道了。”
这明明是很恐怖很疯狂的动作,却因为红衣少女瑰丽的容色和端雅的仪态,而变得漂亮起来。
红衣少女长身玉立,修长白净的手微微向黑雾里弯,幽暗的光线落在她莹白的指骨上,鲜血顺着手一滴一滴往下落,落到地上溅起秾醴诡艳的花。
“滴答——”
鲜血滚落。
明明蔺绮的味道是这样香甜,他心中却止不住地慌乱起来。
殷无相杀了那么多人,还是第一次那么怕人死了。
他找上蔺绮两次,都不敢真正杀了她,蔺绮怎么敢自己找死!
他和容涯之间,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这个平衡他找了很久,找得很不容易。
若是蔺绮死了……
蔺绮的手还要往雾里伸,殷无相见鬼一样收回黑雾,他整个人拢在黑色兜袍里,阴郁森冷的气质渐渐散了,又成了斯斯文文的样子,他幽幽盯着蔺绮,警告道:“收起你的好奇心。”
他冷哼一声,落下一句气急败坏的“你可真是被他宠坏了”,言罢,头也不回消失在空气中。
蔺绮收回手,拢在鲜红袖摆中。
姐姐曾经告诉她,殷无相暂时还不能杀,是不能杀,不是杀不了,那就代表着,姐姐可以杀了他,只是代价太大。
但如果发生了一件,可能会让姐姐不在乎这个代价,也要杀了殷无相的事呢。
殷无相敢让这件事发生吗。
他不敢。
刚刚,若是殷无相贴近她,便能看见她额上因紧张而落下的冷汗,可惜他没有。
幸好他没有。
她才十几岁,对付殷无相这样的千年老妖怪,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幻境在眼前一点点破碎,蔺绮心情轻快下来,她甩甩手上的鲜血,跑跑跳跳出现在蔺浮玉身边蹲下,探了探她这个便宜哥哥的鼻息。
虽然很弱,但不至于没有。
蔺绮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人,但是她格外喜欢蔺浮玉这样的好人。
好人就是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的。
蔺绮从芥子里拿出梨花生符。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张符,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蔺绮默念咒文,将梨花生符贴在蔺浮玉心口。
磅礴的生命力自符纸生发,灌入蔺浮玉体内,金色符纸化作碎屑,如振翅高飞的蝶,一点点飞入空气中,碎金洒落,又像洋洋洒洒的雪。
蔺浮玉的意识陷在黑暗的深渊中,慢慢往下坠落。
起初,他能听见蔺绮和黑衣人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却听不真切,他想让蔺绮走,可是说不出话。
后来,他的意识完全消失,能感受到的只有黑暗,不知过了多久,一束耀眼的光束刺破黑暗,照入深渊。
最先恢复的是听力,他听见一个清朗的少年音,清脆好听:“醒了吗醒了吗,这样还醒不了的话就丢掉吧,实在是太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