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一滴晨露坠下枝头,打在青石板上。
回到暂居的小院的时候,时辰还很早,蔺绮看见一个穿云海天洲弟子服的修士。
他佩剑立于院子里,逡巡不止,看见蔺绮的时候,他匆匆走上来,焦急问:“蔺大小姐,您看见秦师兄了吗,昨天他是跟您一起去城外的,您知道他现下在哪儿吗,我有要事找他。”
蔺绮惊讶道:“他还没回来吗。”
她拢了下碎发,朝紧闭的屋舍门望去,迷茫地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你别急,可能有事耽搁了。”蔺绮安抚道。
“秦师兄也失踪了不成?”弟子脸色难看。
他急得在原地剁了两脚,匆匆忙忙跑出去了。
蔺绮扫了眼他远去的背影,若无其事收回目光。
失踪?
蔺绮眨眨眼睛。
蓝衣少年问:“你做的?”
蔺绮杏眸睁圆,不敢置信:“师兄,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吗。”她哼声谴责,头也不回往前走。
“怎么会,”少年垂眸看她,似笑非笑,他跟上蔺绮的脚步,说,“你是我心中最好看最善良最光明的人了,这种坏事一看就不是你做的。”
蔺绮顿足,少年姐姐这样夸她,反倒让她不好意思,她回头看蓝衣少年:“万一是我做的呢。”
少年眸光清澈,笑说:“那你就是我心中最好看最善良最光明最聪慧的人。”
他站在阳光中,长身鹤立,脊背挺拔,像个精致的雪人儿,乌黑长发垂下,半遮住他清艳瑰丽的眉眼,眸中似有星光。
蔺绮哑然半晌,心里软了一下,忽然想抱抱少年姐姐。
蓝衣少年看她站在原地不动,又小狗一样巴巴跟在她身边,轻轻推推她,蔺绮轻笑,走进屋子里。
少年眉眼飞扬,似乎觉得自己说了句很动听的话,至少在他听起来,这句话十分动听,倘若蔺绮愿意同他说这句话,他死也甘愿了。
少年站在她身侧,犹豫了一会儿,语气矜持:“是不是被我感动了。”
蔺绮笑道:“一点点吧。”
蔺绮单单说“一点点”,少年便好像讨到了天大的奖赏一样,唇角微勾,眼眸明亮。
他无意识间抬手,手和袖摆一起,径直穿过门廊的雕花木板。
他脚步顿住,微微怔神,眼睫半垂下,看自己的手。
阳光打在他的手上,少年的手苍白到近乎透明。他站在蔺绮身后,眨了眨眼睛,伸手去牵蔺绮的手,牵不到。
他的手已经完全虚化了。
少年知道,他终归有一日会回归本体、消散于天地间的,注意到自己的变化,他也不觉得难过,只是有点遗憾。
牵不到蔺绮的手了,这可真让人怅惘。
他还没牵过几次蔺绮的手呢,就牵不到了。
蔺绮回头,一双星眸清润透亮,直直看到少年心里,她问:“怎么发呆。”
少年将手伸进袖子里,摇摇头:“没事。”
“蔺绮。”少年喊她。
“嗯?”
“你已经排名第一了,后面的人也赶不上你,”少年薄蓝的瞳仁冰润剔透,认真回想,“春水城南有个清虚湖,据说有奇景,我们去看看吧。”
春水城是座很漂亮的城池,日光里浮动着桂花的清香,街上挂着绮丽的红纱。
清虚湖在小山中,蔺绮和蓝衣少年一起沿着山道往上走。走到山谷中,行人漫步在山道尽头,牛背上的小童嘴角沾着饴糖糖渍。
山谷里,零零散散的游人在晒太阳,还有几个佩剑的修士混入其中。
蔺绮坐在湖边草坡上,轻轻伸出手,阳光透过指缝照在她莹白的脸上。
她眉眼稍弯了一下,眼眸清亮带笑:“青要山的山谷里,也有一片湖。”
蓝衣少年:“青要山?”
“我是在青要山上长大的呀,”蔺绮看少年眼中的茫然神色,忍不住对他生出几丝好奇,“师兄不知道青要山吗,师兄住在哪儿。”
少年道:“住在临云宗,采荷宫。”
“采荷宫位于薄山山脉极北,人迹罕至,很是冷清,没什么意思。”他躺在枯草地上,懒洋洋望着天上,又道,“宫中还有一颗千年流苏古树,这是临云宗镇山神树。”
蔺绮说:“好看吗。”
蓝衣少年认真道:“这颗破树活得太久,生了树灵,喜欢拿树藤乱抽人,很是丑陋。”
蔺绮情不自禁笑出声。
这个评价,多多少少带了些怨气。
少年细心叮嘱她:“你以后要是去采荷宫,千万要小心这棵破树。”
“它如此凶残,我应当不敢去,”蔺绮说,“我打不过它。”
“不妨碍,它欺软怕硬,你找个化神一起去就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