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低泣声模模糊糊, 听得并不真切,其中时不时响起一个轻软动听的女声。
蔺绮站在院门口,目光深深落在秦显的背影上, 倏尔, 眉眼轻扬笑了下。
她抱着一包茶糕, 推门进了院子, 视野内,蓦地出现一个白衣女子。
“公子……您让我进去吧,”她跪在门口,语带哭腔,一下一下拍着门,莹白泪水自眼尾滑落,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不是您让我来找您的吗,为什么要把我关在门外,我做错了什么。”
“是……是不是我哪里让公子不满意了。”那姑娘语气有些惶恐,她嗓音轻媚,音调刻意放软,就有一种黏稠的诱哄意味,不清不楚的话又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风中桂花馥郁,清风也因花香而染上一丝微醺的醉意,她言语款款,卑微乞求,“我都可以改的,公子,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看白衣姑娘楚楚可怜、泪流不止的样子,蔺绮都要心软了,险些在心中唾弃里面那个男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蔺绮眨了眨眼睛。
她往后退了几步退出院外,抬头看了眼院门上的匾额,确认这里是自己的暂住之处后,又将目光投向那白衣姑娘,像是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她抿了下唇,很快想清楚其中关联。
秦显以为,她会因为跟少年姐姐有关的流言蜚语而失去安全感吗。
此时,门被“哗”地一下拉开。
“吵死了——”
冰冷的话语落在院子里,如同淬了三九寒天的冰渣子。
蓝衣少年站在屋里,薄蓝色瞳孔里满是居高临下的审视,他眼帘轻垂,看一只蝼蚁一样看着地上的女子,邵茶被看得心中发凉,霜蓝袖摆垂落而下,少年的手修长清瘦,在日光下,是冷玉一样的质地,他扼住邵茶纤细的脖颈。
“砰”地一声。
她只觉得背后一声钝疼,自己顷刻间撞上坚硬冰冷的廊柱,浓重的窒息感侵上心头。
邵茶脸色涨红发紫,她看着蓝衣少年,只觉得他原本秾醴瑰丽的容色都变得苍白恐怖起来。
“我对世上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尊重之心,也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
少年俯身看他,乌黑的长发搭在肩后,碎发微遮住其清透漂亮的眉眼,蓝色衣料如水一般垂坠落地。
他凉凉看着邵茶,嗓音是清冽的冷调,像山间清晨浮起的雾气,他才不管邵茶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少年的语气轻慢而乖戾,只笑道:“你以为你是谁。”
邵茶艰难挣扎,指甲嵌入少年指缝,她嗓音微弱,一下一下吐出几个字:“你恼羞成怒了,你是因为蔺大小姐回来,才让我离开的……你……”
“你说什么?”他一怔。
蓝衣少年错愕,他听见风中清脆而细微的铃铛声,一抬头,看见院门口的花树下,红衣少女手拿一包茶糕,安安静静立在那里。
林清听手下意识松开。
他瞬间化雾出现在蔺绮身侧,浅蓝色粒子在花树下出现又湮灭。
少年垂眸,巴巴解释:“她瞎说,她刚刚说自己被追杀了让我送她回家,我没答应,她、她就污蔑我……这个人嘴里没一句实话,不是什么好人,你别信她。”
蔺绮把油纸包好的茶糕扔到少年怀里,蓝衣少年讷讷抱住,僵立在原地。
蔺绮往前走时,他下意识攥住鲜红袖子的一个小角,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喊:“蔺绮。”
蔺绮当然知道。
她还知道这个人大概率是秦显派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她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让乖顺无能的小绵羊心生惴惴,以为自己的庇佑者去照亮别人了,最后不得不接受他秦显的庇佑和帮助。
当一个人思绪混乱、胡思乱想的时候,坏人最容易趁虚而入。
邵茶跌坐在廊柱边,大口大口喘着气,眼尾发红,恍若劫后余生。
蔺绮并没有多说什么,抬脚进了屋子,蓝衣少年连忙跟上她。
少年袖摆一甩,门哐当一下阖上。
“你生气了?”蓝衣少年抱着那一包茶糕,眼巴巴看着蔺绮,像一只粘人的小狗。
蔺绮掀起珠帘,莹白的手背上搭着几颗珍珠,她动作停住,侧眸看了林清听一眼,蓝衣少年不远不近地站着,湖冰般清透的眼睛里带了点闷闷的不安,实在很稀奇。
蔺绮心中忽而生出些许坏心思,她瞥过眼,珠帘晃荡发出清脆的响音:“我有什么生气的,便是姐姐真得要找道侣,我又有什么置喙的资格。”
“我找什么道侣?”蓝衣少年急急追上来。
他站在蔺绮面前,身上带了些清冽的冷松气息,深秋的凉日挂在中空,照下来的日光也温凉,蔺绮抬眼,对上蓝衣少年郁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