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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躲去黑色幕布背后,一轮月亮孤零零守着夜空。
酒菜的味道似乎还残留四周,尽管希莱斯已经找了个偏僻的位置。
他刚洗完热水澡,夜晚很是贪婪,迅速将他烫热的温度抽干。
蝎尾条件确实不错,冬天洗得上热水澡。
而不像灰影,最多四天供应一次,过时不候,否则就得忍着满身汗臭睡觉。
舌头轻轻蜷曲,他抿出一声鸟鸣。
唤个两三回,一道黑乎乎的身影从天而降,扑朔翅膀,爪子挂到他手臂上。
黑面包嘴里还衔着一只虫子,看样子想给希莱斯。
小鹰歪歪脑袋,好像记起这人类不吃虫子,于是心安理得地当面吞掉。
他贴着墙边坐下,黑面包窝进怀中;缩起脖子,更像团毛球,享受着他的抚摸。
希莱斯不说话,出神地望向某处,潜入黑色的、无边无际的河。
黑面包也乖乖呆着,昏昏欲睡。
一人一鸟融进夜色。不知几时,一道皎月般的身影款款走来,将他捞出“回忆”为名的深渊。
第38章过往
希莱斯沉静的眸光,顿时因那人捎上些许温度。
他刚要启唇,头顶便降下一物。
塞伦身上独特的气味,随之扑面而来。
他接住厚袍子,怀里的小鹰遭了殃:黑面包一个劲地拱脑袋,等希莱斯连忙扒开衣服,它还委屈地啾啾叫两声。
“干吗脱掉外袍?”希莱斯把衣服裹成团。
间或,鼻翼不自觉地翕动,轻轻嗅闻属于塞伦的气息。
他递回去:“快穿上,夜里很冷。”
塞伦走到旁边,口吻略显不耐:“给你就穿着,哪来那么多问题。”
笨蛋,他心道,自己没穿两件衣服,敢在这里吹冷风。不想想自己,光顾着照顾别人。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语气不太好,于是梗着脖子,补充道:“来马朗城的路上,野外宿营,你不也经常在睡觉时候分给我袍子。”
原来他知道啊,希莱斯有些诧然,他以为直接做出这种举动,塞伦会不乐意。
所以一般趁对方看着睡熟了,再将自己的外套分予一半,一起披身上取暖。
被对方戳穿,希莱斯也不红脸。
反而解去灰袍的系绳,用双手撑开。
“快进来,”他邀请,“两个人盖着更暖和。”
塞伦一愣。
见对方站着不说话,希莱斯道:“你好像很不情愿……好吧,我明白了,晚上再继续给你盖……”
猛地坐去地上,塞伦掀开一角,钻进去。
黑面包探出头,用乌溜溜的眼睛望向这边,仿佛在琢磨这人怎么那么奇怪。
希莱斯轻笑,帮他掖好边角。接着端起墙边上的一杯水,热意传递手心。
“喝不喝热茶?我跟蝎尾的后厨要来一点玉米须,泡热水里。很快会变凉,现在温度正合适。”
若有另一只杯子,塞伦兴许会浅尝一口。他终是回绝了,看向一脸惋惜的希莱斯。
恐怕泡水里的,不止有玉米须。
自打白湖城诛灭狂沙之后,他便感觉,希莱斯的状态不是很好。
他原以为是水土不服的缘故,但留心观察数日,都已经抵达蝎尾骑士团,那低迷的状态照旧存在着,情绪一直不曾高涨过。
宴会有多吵闹,希莱斯便有多沉默。
别人杯酒言欢,他滴酒不沾。
像一团阴云萦绕希莱斯周身,尽管对方似乎有意克制,不让它在人前露面。
也只有我能发现。塞伦心想。
“你藏着心事,是不是和那天有关?”塞伦问。
玉米须茶在口中驻留片刻,希莱斯才将它咽下。
“嗯。”他以鼻音轻轻应答。
“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击退流寇,在西蒙大叔家夜宿的晚上么?”
无声颔首,塞伦不可能不记得,那个夜晚也令他印象尤为深刻。
“西蒙大叔说,绿盐城出现过狂沙。”希莱斯喉咙一滚,“我的家乡,就在绿盐城。”
塞伦神情微动。
倘若当真如此,那么希莱斯该不会……
印证猜测一般,希莱斯果然说道:“事情实实在在发生过,我的继父,则正是死在狂沙手里。”
营地的炬火燃遍四方,却照不进他的灰眸。
黯淡、幽深,飘向绵远的过往。
“谁也不知道狂沙是怎么进入绿盐城的,就如同没人知晓它们从何处来。”
“那年,兰登四岁左右吧……兰登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继父和母亲所生,春雨还没浇透农田,我们家附近的树林便涌现一群狂沙。
“事后听说,通报消息的人跑死了一匹马,士兵赶到更需要时间。猎户村里的猎人叔叔们想着,先去对付一阵,拖到士兵救援。总不能让狂沙大摇大摆进村,屠杀妇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