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归根结底,没人愿意就这么轻易地战死、白白丢掉性命。
尽管再怎么不想承认……现在,希莱斯亲率军队应战,能否成功,已然成为他们心中最大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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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脚巴克是被人扔进罚场的。
他满身是地上的脏污,皮甲早就被扒了个干净,衣服无意间刮出几个洞,露出里面同样沾满沙子、黑乎乎的皮肤。
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唯有一双眼睛写着倔强。
稳了稳身子,他扭动几下背在身后、被绳子紧紧束缚住的手腕,发现是个死结。
长脚巴克正想大吼凭什么把他绑起来,一抬头,两抹身影撞入视野。
其中,打头的那位穿着黄与红混合的披风,脚步声顿挫有致,一步步接近。
那根本披风不是什么黄红色,而是由污泥、尘沙,与鲜血共同染成。唯独肩膀上的一小截没那么脏,显露它原本的纯白。
见希莱斯主帅、塞伦将领两位大人亲自到场,本想旁观的士兵们匆忙回到各自岗位,只敢偶尔用眼神斜斜偷瞧。
站定长脚巴克面前,塞伦一对蓝眸透出摄人的光。
“为何擅自离开戍守点?”
龙族生得高大,刚一靠近,长脚巴克便觉得自己好像被笼罩在一片阴翳底下。
他火气也正旺着,口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再在原地呆下去,我们迟早要被太阳烤得昏过去。”
“灌丛旁边有几颗矮木供你们乘凉,不够么?”
塞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词用得讽刺;再配上冷凝的眸子,浑如一柄淬了毒的宝剑。
“你呢,带队伍去了哪里?”
“南面的小山头视野更好,看得更清晰,一开始就应该把位置选在那儿!”
言下之意,巴克不满希莱斯选定的位置。
围观的士兵们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先惊讶他的理直气壮,还是一腔毫无根据的信心。
觉得自己在短短一瞬间,就能利用地形衡量利弊。
“此次出行的任务是什么?”希莱斯终于启唇。语调虽然平稳,没来由的,巴克后背升起凉意。
“回大人,蹲守狂沙。”后者声音弱下几分。
“定阵之时,擅自变动行踪。途中耽误了望风,导致本不应当越过渡口的狂沙,一路进犯到离营地极近的桥头……你可知错?”
巴克不敢与希莱斯对视,毕竟对方一语中的:关于望风的任务,他确实失职了,这无可辩解。
前往山头的一路上,他是该事先预设狂沙是否趁机进犯的可能性。
谁知,大家苦等一个上午都没见到影子,它们却偏偏掐着这个关头出现!
若非希莱斯主帅亲自率军力挽狂澜,及时解决了那批偷袭的狂沙……
否则,这会儿大家应该在粮草燃烧的火焰中继续对战;怎么可能像现在这般解决完敌军,安然地清理战场和尸体?
更别说能不能争夺下这片高地,保住剩下所有人的性命!
塞伦的斥责声铿锵有力,从头顶上方响起。
“我们要的不是你自作聪明、临时起意;士兵的职责在于坚守使命,不得动辄或进或退——你身后是万千战友的命!”
“战场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看似临时做出一个深思熟虑的决定,其实根本没有考虑它即将带来的后果,以及之后该如何解决应对……”
长脚巴克的头越垂越低,手指在身后缓慢绞紧。
“为何巡查队忍得下来?”希莱斯猝然询问。
他也没打算叫对方作答,径自回答道:“因为他们懂得听令。”
这句话犹如一根长长的银针,刺入巴克的耳膜,从一头贯穿到另一头。
背后,十指再拴不住彼此,指尖颤颤巍巍地松开。似是承受不了某些剧烈而沉重的情绪,快被压垮了。
他大概是醒了,可为时已晚。
“因罔顾军令,擅自行动,发生重大失职——即日起,撤去巴克·卡尔文所有职位,严惩笞杖一百!”
长脚巴克的脸上再找不出一点血色。
作为隼队队长,多米尼克一直从旁观察事态的发展。
黑眼罩底下,他琥珀般的眼瞳快速闪过一抹情绪。
脚已经迈出半步,而希莱斯好似用余光观察着此处,很快便察觉多米尼克的动作。
犹豫一瞬,多米尼克还是选择遵从内心的指示。他走上前,在自己的队员身边停下脚步。
“是我疏于关键,让他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众目睽睽下,他第一次对希莱斯低下头。自冷战之后,头一回用那般恭敬歉疚的口吻向希莱斯求情。
“念在巴克的初衷尚好,望您网开一面。”
说完这句话的刹那间,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希莱斯眼神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