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哇,人就得学会灵活变通,特别是面对某些不必要的规定。嘿!四枚,稳赢了。”
蓝鸦士兵一甩胳膊,把赌具全扔地上。
配合势在必得的劲头,话语雀跃又欢快,仿佛没在劝说,而是盛情邀约。
“喏,就好比我这把,不到揭晓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我能做上赢家的位置。管他押宝的架势再怎么信誓旦旦,摆出一副必胜的作派,最终还不是输得一无所有。”
“投进去那么多,管用不?赌局靠的是拼命加筹码,就能百分百取得胜利吗?”
单看这段话,兴许没有错。
不过,一众灰影士兵还没傻到觉得他只是单纯抒发感想。其中隐喻,叫众人喝了沙子水一样难受。
不出所料,有人当场驳斥他的荒唐说法。
与以往不同的是,更多人闭紧双唇,选择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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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炬穿插在一座座临时扎起的营帐之间。夜色沉寂,身处这样黑暗包裹的环境中,不免心生困倦与消沉。
火焰仍在烧,犹如士兵们饱满倔强的精力,丝毫不见颓势。众人各自行动,进行火热的战前工作——为明日抢夺高地地盘先做好准备。
一名杂役端着盘子——上头摆放众多茶水——快速走到一座帐前。帐外重兵把守,杂役只得停留原地,待他人前去通报。
不多时,帘子被掀起,一只手稳稳接过。
炬火照亮这人的面容——年轻,俊朗,灰色的瞳仁深处映着火光,令他看起来愈发精神百倍。
希莱斯转身入帐,为其他将领一一送去杯子。
有的伸手去接;有的不冷不热地道谢;有的则双手抱臂,似乎没打算接受他递来的茶水。
希莱斯浑不在意,径自回到沙盘前,拨动简陋的木棍与石块,继续讲解作战思路。
他一人滔滔不绝地讲着,期间无人插话打扰。
实际上,在场的不少将领屡次三番想打断他,奈何这名年轻主帅的思路太过清晰,规划也十分完善,完全找不到机会挑刺。
部分细节若不仔细聆听,花上个十几秒去回味,恐怕还体会不出其中的玄妙。
“安排这队人马去兰角河作甚?”
说到某个节点,一位蓝鸦步兵将领自以为终于找到一处纰漏,抓紧机会似的,半是炫耀半是尖锐地问。
左手捧起茶杯,希莱斯并不急着作答。
他先是平静地看了一眼,好似在宽恕这份急躁,留给对方一点时间去思考。
蓝鸦的步兵将领被这眼神一激,受到奇耻大辱般颈项粗红。
“西北方向有一片沼泽地,而兰角河往西南方向流淌。我们位于河的东南角,狂沙则在对岸……”
步兵将领探出一根指头,狠狠朝沙盘的某个位置一戳——那儿正是西北一侧,与沼泽地隔河对望。
“……你之前自己说,沼泽地的作用是阻拦狂沙从西北进攻。他们横穿不了河流和沼泽,那这里还有什么好防备的?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一些军官回过味来,没接茬,只看希莱斯会怎样回复。
而另一些军官被步兵将领挑起情绪,揪着这一问题不放,你一言我一语,口吻咄咄逼人。
“而且你派的还是龙骑,浪费好资源干吗?”
见有人附和,蓝鸦的步兵将领越发起劲了,话音朦朦胧胧能传到帐外,引得路过的士兵频频投来视线。
希莱斯吹拂茶水,啜饮几次,仿若置身两个世界,不曾听到过对面激烈质问。
剑眉底下,随着灰目缓缓抬起,一抹眸光陡然显现。
被这深邃、镇静、透着寒凉的目光一刺,顷刻间,步兵将领感觉喉咙灌入沙砾,而气焰霎时被封冻回去。
“现在防御工事做得比较完善,但并不代表不会出现意外。”
希莱斯搁下水杯,食指放去沙盘上,轻轻点触营地后方的一小块位置。
“所有粮草置于后方,但凡被焚毁,且不说守不守得住临时营地;想要撤退,哪来的体力和功夫,支撑到你们步兵跑回堡垒?”
蓝鸦步兵将领喉头一哽,欲要反驳,可对方这么一问,他又一下子找不回声音了。
只听灰影骑士团的年轻主帅一字一顿、沉声静气道。
“有备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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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脚巴克揉一把鼻子,拂开小虫子制造的痒意,眼底含满不悦的戾气。
他和隼队的弟兄们被指派来兰角河畔蹲守狂沙,说是要躲避敌军侦查,所以只能趴在扎人的灌草丛中,不得随意动弹。
此时,太阳已正正悬挂高空。众人就着一点干粮和难喝的水,偶尔混进一口沙粒、草叶或者泥土囫囵吞下肚。
他死死盯着远处的飞鸟,好似要把目光化作实质,张弓搭箭,射穿那只鸟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