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跟大人聊什么?”另一人揶揄。“领主之子学富五车,只怕没有他读过的书,象牙堡的学士都曾言自愧不如呢!”
那少爷涨红脸:“我指的是看,没打算高攀,远远看上一眼还不行么……”
公子哥儿们围绕这位阿隆索聊了起来,口吻无一例外含满崇拜。
“……但我不太理解,为何阿隆索大人那般愿意相信绿洲?还公开表示:桑栖崖必须重视狂沙。我原以为不过是当初和绿洲阵营关系好,随口讲的一些客套话。”
“大人自有他的理由。”有人笃定说,旋即,语调忽然混入一丝古怪,“不仅是他,莫娜小姐也对龙骑十分感兴趣,绿洲难道有什么魔法不成……”
这句话仿佛触及什么禁忌,令其余几名少爷们面色巨变。
有人甚至不惜当着众人的面做出失礼的举动——当即捂住说话之人的嘴巴。
“慎言。”他紧张地提醒,“如果你还想要舌头的话!”
少爷们卷着仓促的风,快速离开庭院。
希莱斯将对话收入耳中,望着他们的背影,眼神探究。
几名仆役不知何时出现桌前,挨个儿取走桌上的食物。
“等等,我们还没吃完——”圆饼科姆找回声音,连忙制止。
这么多好酒好菜:涂抹黄油的脆皮面包、炸蘑菇和小鱼、木奶果与芭蕉拌的沙拉、烤鹅、烤乳猪,浆果蛋糕,以及鸽血红的红酒……
灰影压根儿见不到,放在天天吃干面包配豆子萝卜炖菜的金沉湾,舌头寡淡太久,恐怕梦里都梦不见这些佳肴。
仆役的目光闪过疑惑与奇怪,随后垂下眼帘,恭敬说:“菜已经凉了。请诸位大人放心,新的热菜已经做好,不消多时便能为各位呈上来。”
龙骑们面面相觑,不自觉绷紧下唇。他们将视线投向希莱斯,后者与他们一一交换眼神。
“不必了。”
仆役惊讶的表情中,希莱斯无奈启唇:“我们吃这些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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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晚间宴会结束,基蒙领主始终不曾现身。
倒是他唯一的儿子,即将来象牙堡的继承人——阿隆索短暂地亮相一阵。
当灰影一行人发现带领他们进入象牙堡的向导,竟是领主之子,心脏不免狠狠抖三抖。
要知道,由于“向导”对大家的任何疑问对答如流,不论逸闻趣事,抑或引经据古,都好像瀑布似的往外涌,讲得幽默生动还通俗易懂。
他们一路上相谈甚欢,有的人还直接上手搂住“向导”,互相打趣开玩笑。
瞧见灰影一行人,阿隆索特地端着酒,款款走至众人跟前。
他原先用头巾包裹的浓金卷发终于弹跳出来,一张少年脸蛋扬起爽朗的笑容,绿眸笑盈盈望向希莱斯。
“幸亏靴子提前垫过东西,不然要劳烦你弯腰碰杯了。”他竟还有闲心自我调侃,仿佛仍旧当自己是那名向导。
而在场的众多贵族把这一幕揽入眼底,各怀心思。
稍稍打个照面后,宴会持续至深夜。夜幕没有云雾遮挡,星空铺开一条长河。
阴云却在希莱斯的胸中久久缭绕,消散不去。
今天一天下来,他总算知道此行的任务有多艰巨。
桑栖崖的人们过得十分舒坦——不单单体现衣物与饮食上,毕竟绸缎能给仆役穿,足以说明桑栖崖的富庶。
而且,至关重要的一点在于:他们被森林和雨林保护得太好,体会不到外界的水深火热。
氛围、舆情如此,一定程度上,能够表现出统治者的想法。
柔软的床榻并不能缓解他的担忧,希莱斯不得不养精蓄锐,带着心头重石入睡,准备明日觐见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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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室馨香舒缓着神经,吸入肺中,再流溢至全身,抚平内心的躁动不安。
阿隆索却敏锐地发现,父亲房内的安神香料又多放了一些,使得味道比往日浓厚些许。
至于烦心什么事,他再清楚不过。
父亲还在更衣,他便寻一处软塌斜斜靠着。随从附耳交谈几句,逗得他哈哈大笑。
“你那不着调的性子是该收敛一些了。”
基蒙指示过后,仆役鱼贯而出,屋里仅剩父子二人。
阿隆索笑意不减,听见随从汇报昨日浴池一事的场面,作为始作俑者,他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乐子,哪能不开心?
面对儿子的厚脸皮,基蒙气不打一处。
家里目前就这么一个儿子——阿隆索虽然自幼调皮捣蛋,喜欢捉弄人,但大是大非面前拎得清主次,并且博学多识,脑袋也转得灵光。
起码将来继承象牙堡,他不担心阿隆索会在权力博弈中吃亏。
“父亲,别愁眉苦脸啦。”阿隆索盯着基蒙眉心的凝重,出声安慰,“这次灰影来的人挺有意思的,特别是领队,比我想象中要好相与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