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金斯顿最大的差别,不在性格,更不在年龄。”尽管金斯顿比他年长四岁,算年纪轻的事务官。
希莱斯继续说道:“他上过战场,驻守过边境。我需要资历,从长时间的战争中获取经验……这样,才能跟金斯顿有得一拼。”
护手之所以趁手,是因为它经受过时间的洗礼,变得越加贴合手部,让人愿意继续使用。
提及金斯顿,塞伦不禁皱眉。“前两天,他是不是当面跟你讲‘龙骑不需要两个事务官’?”
“没错。”希莱斯当天确实讲述了藏书室的遭遇,自然,一并转述塞伦,他的行踪引起金斯顿的注意。
他应答后,反而摇头,“我不觉得他与此事有关。我那时候特意瞟了金斯顿一眼,他的表情有些许吃惊,不像作假,即便很短暂。”
“不论是否关涉,你拱手让位,很可能因此永远失去成为事务官的机会。”塞伦直截了当地说。
毕竟,这回的性质与之前换下队长不同,灰影内部有人刻意针对马可,希莱斯则作为他们之间拉扯、争斗的桥梁。
废除希莱斯,也就摆平了马可所培养的一股潜在力量。
“马可、尼古拉两位大人不会坐以待毙。”希莱斯微笑,重新戴上护手,拨动五指,再渐渐收拢,“他们的目标不局限于将领。同样,我的目标不会止步于事务官。”
“你想通了?”塞伦错愕,眼眶微微睁大。
“什么?”希莱斯一愣。
他一时坠入蓝海之中,回不过神。
那两池碧蓝沉静地注视着,似要将他拖入深渊,然后溺毙。
最后通过柔软而湍急的水流,冲刷所有的遮蔽物,捧出心脏,仔细端详里面藏着的真实想法。
希莱斯恍然明悟话中含义——“想通你要成为龙骑士,其实是自己的愿望了吗?”
他撇开眸,等来冰冷的回话。
“我以为你终于肯讲出真实的意愿了。”
蓝海登时掀起一阵风浪,汹涌如烈火。
塞伦冷冷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正视自己的内心?你可以对我诚实,对鹰队队员们诚实,对战友、长官献出诚挚之心……”
“唯独对你自己无法坦诚。说真的,我见不得你这幅样子。”
塞伦绝非不分青红皂白地叱责。正因知晓搭档的身世,知晓他对家人的愧疚,知晓口口声声为弟弟成为龙骑士的背后,实际蕴含的愿望。
他心疼。
心疼希莱斯把家人的死归咎自己身上,宛若背着一块巨石,负重前行;始终提心吊胆,生怕被重石压垮,也怕石头滑落,再捡不起来。
于是一切愿望,皆冠上了家人之名。那些最深处的渴盼,丝毫不敢见光。
塞伦猛然起身,拽起希莱斯,揪住后者的领子。
“你从来不是一个懦夫,”他眼神凌厉,唇瓣微微颤抖,“若是实在没勇气,我能帮助你,不惜一切代价,只为让你认清自我。”
希莱斯仰着头,凝视他看似动气,实则担忧的小少爷。
“请给我时间,我一时半会儿没法办到。”他喉间有点难受,声音干涩,灰眸却不自觉流露温暖。
“我只有你了,相信我,塞伦。你也只会把肩膀分享给我,不是吗?”
“说到做到。”
“好啦,答应你。过多的保证不必要,你我心知肚明。如果想听承诺,说百遍、千遍我也愿意,以生命起誓。”
塞伦骤然松手。
他银睫垂落,眸中神情被隐藏下去,希莱斯没能成功窥见。
临走之前,塞伦扔下一句话。
“待时机成熟,我会把所做的事情和盘托出,以及你想知道的一切,包括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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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伦没坐多久,先行离开城墙。今天日子特殊,是与德米特里叔叔约定好收信的时间。
这封信件必须由他亲启。
塞伦带领侦查小队飞行启程,远离营寨,负责傍晚巡哨。巡逻进行一半,滑翔地面休息时,他和安德烈正好与人对接,成功拿到信件。
他指尖轻轻扶着信纸一角——那光滑剔透的肉色指甲,本该是深灰的甲尖。
读到信件末尾,安德烈觉察出少爷情绪的变化。
那一角羊皮纸被攥得不成样,而塞伦的指节在细微颤动。
难道帕特里克家族形势不妙?安德烈心头打鼓,接过信,他仔细阅读。
结果恰恰相反,德米特里大人的帮助下,“帕特里克”已经很好地控制住外部情形。
但……安德烈谨慎叠起信纸,抬头看向少爷。
塞伦的目光依然停驻脚下,盯着空无一物的地面,不知想些什么。
正因家族得以初步稳定,德米特里公爵才准备让塞伦离开灰影,不必跟随前往金沉湾迎击狂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