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不觉走至一处陌生的地方,一看,是食堂外围。
鹰队许多弟兄都围在这儿,手里拿着黑面包,就着雨水啃。
旁边也有不少老兵蹲地上吃饭,大家一起躲屋檐底下避雨。
圆饼科姆手捧一只碗,盲目啜一口,随后五官攥成一团。他剧烈地咳嗽,好像这碗东西能要了他的命。
“小鬼,喝不惯就拿来。”一名老兵试图接过碗。
圆饼科姆躲了躲身子:“我……咳咳,我要喝。”
“汤里怎么会进沙子?”之前饮过一口汤,却咽不进喉咙的龙族问。
“喏,岩奎堡背靠一条河,”老兵往东北方向扬下巴,“那条河是城堡的水源。虽然河流活水,但今天打狂沙你也瞧见了,沙子满天飞,飘不进河才奇怪。所以水渠被污啦,明后两天的水都难咽。”
新兵们说不出话,一手啃面包,一手拿碗好好接雨;手酸依然得举,因为难得可以喝干净水。
希莱斯与他们一一打招呼,碰见吉罗德、贡萨洛俩人。
“看见塞伦没?”希莱斯问。
吉罗德则指向一旁做祈祷的贡萨洛,没好气说:“让他给你做占卜,算算人在哪儿。”
贡萨洛睁开一条眼缝,露出里面幽绿的瞳珠。
“我烦他烦得不行,烧完一根蜡烛的时间,他能做四五回祷告。”吉罗德没管对方冰冷的眼神,自顾自道。
贡萨洛嗓音轻细:“你大可以把耳朵削掉。”
希莱斯见这二人又要吵架,连忙想转移话题。但这次与以往不同,俩人之间的火药味根本挡不住。
“我为死去的战友祈祷,碍不着你。”
“然后呢?”吉罗德瞪视,“他们能活过来吗,神回应你没,哪怕只有一次?!”
“‘母亲’安抚亡灵,让他们魂归大地,回子|宫里去。”
“行,我问你,那群变成狂沙的亡魂又怎么解释?”
贡萨洛脸色煞白。
“你的‘妈妈’收留他们了吗?神要是真的万能,对祂的信徒言听计从,打从今天起,我愿意当个苦行僧,要我磕头我就磕,喊跪就跪,决不啰嗦……脑门磕烂无所谓,我只要祂把丹尼复活!”
吉罗德激烈地说着,他跳起来,双手在空中乱挥。
他或许知道自己咄咄逼人的口吻,以往早该克制了,可此时像瀑布似的停不下来,满腔悲愤一个劲地倒出去。
“若腐季卡并非万能,祂是母亲,祂爱万物生灵……”
希莱斯很想结束他们的争吵,但听着吉罗德的控诉,以及贡萨洛为信仰的捍卫和解释,他忽然呆着不动,迷茫地面朝俩人。
“希莱斯,别管他们。”一名灰影人类说道,“他俩头一次吵,不过这幅场面已经跟救济院其他人上演过无数回了。”
“一个不信神的白痴,一个原教旨的疯子,如果互相出现矛盾,吵翻天不稀奇。”人类龙骑另外补充。
不信神……希莱斯视线投向脸红脖子粗的吉罗德,心中隐隐作动。
他恍然想起自己的目的,于是顺着新兵们问下去,终于打探到塞伦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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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兴许没法喝,不过勉强可以供人清洗。
塞伦就着一桶水,仔细洗干净手上的血迹。
希莱斯静静伫立,站一旁等待对方。总算遇上这抹银白的身影,他得到今日最平静的时刻,并尤为珍惜。
二人离医室很近,于是每隔一阵子,墙壁内便会传出惨绝人寰的哀嚎。
听闻刚到岩奎河不久的医师死于战场,他的徒弟不知所踪。而塞伦懂得一点点医术,被抓来帮助学士一同照顾伤残的士兵。
他神情沉抑,眼里尽是连黑夜都遮不住的疲累。
士兵营房被让给治疗伤者,活着的士兵们席地而睡。遮雨就行,大家不挑,也没得挑。
他们缩去一个角落,希莱斯惯例将衣袍分给塞伦。
走廊七横八竖躺着士兵,伴着雨夜和雷鸣似的鼾声,俩人轻轻阖上眼。
身体叫嚣着疲惫,但大脑不让他们沉睡。
希莱斯稍稍动了下身子,被塞伦一把拽住手臂。以为自己吵着对方,却见一双蓝眸正定定注视他。
“你要去哪?”塞伦问。
“我不走。”希莱斯轻声回应。得到想要的回答,对方神情缓和。
既然睡不着,俩人打算说说话。可半天过去,谁也没开口。
并非不知道聊什么,而是满肚子话不知从何说起。
“今天的龙……”塞伦启唇,“我在想,要是我摔落,你怎么办?”
“怎么突然会替搭档着想啦?”希莱斯拙劣地调侃,他不愿假设这个情况,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不愿接受塞伦会摔下地面。
塞伦眼神无比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