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眼圈一下红了,“为何?”
“你走了,谁在宫中替朕阅奏折?”
委屈得要死,小王爷撇起嘴,虽然害怕,还是忍不住问:“阅奏折是皇兄的事,为何总是要我做?”
段景忱漠然道:“是你自己说,以后想做皇帝的。”
“是皇兄教我这样说的!”眼泪珠子真的掉下来了,小孩子哪受得了这种委屈,哭唧唧道:“皇兄欺负人,我要告诉棠哥哥!”
棠哥哥大话说出去了,现在怀不上龙种是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了他呢。
一月后,秋高气爽,二人微服出行,顺着运河一路南下,到了传闻中醉生梦死的烟雨江南。
听说这秦淮河上的伶人,比京城里的更有韵味,两人一到地方,便去了金陵城最有名的画舫。
这主意是谁提的就不必问了,段景忱对烟花柳巷没有兴致,奈何有人非要来,他只得陪着。
芙蓉香细水风凉,还未进入画舫,便听见酥骨的调子幽幽传来。
他走在前头,步子迈得轻快,看是兴致高涨,折扇摇着,活脱脱的风流浪子,哪里有半点为妻为后的端庄,一进去便被一群姑娘小倌围住了。
着实热情,他笑眯眯地安抚:“好好好,别急别急,容我挑一下。”
回过头,看见段景忱正板着脸瞧他,他凑过去道:“忱哥哥挑。”
段景忱无动于衷。
“怎么了?”他笑着用肩膀顶了段景忱一下,“你以前不是最喜欢逛青楼了吗?”
这是人话?
从前是因为他在教坊司给人抚琴,若不是为了看他,段景忱逛哪门子的青楼。
“你不挑,那我可挑了?”
他负手走进那一堆伶人里,姑娘就算了,我们陛下对女子没有兴趣,小倌……怎么一个个脂粉都涂得这么重,他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呛人。
而后终于看到一个素面朝天的,这眉眼,这身段,倒还像回事,手一挥,“就你了!”
“哎哟,公子好眼光!”老鸨兴奋上前,对他道:“这位可是我们镇店的头牌,人送外号小棠公子,一般人想听他抚一曲可是听不到呢!”
他不确定地侧过脑袋,“小……什么?”
老鸨解释道:“公子可曾听闻过,京城教坊司,有个大名鼎鼎的棠公子,国色天姿,得圣上青睐,如今已是贵为皇后了。”
“这……”他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看段景忱,对老鸨道:“自然是……听过啊。”
老鸨道:“我们这位小棠公子,论琴艺论相貌,与京城那位可谓是不分伯仲。”
“哦?”他摸着下巴,将眼前的伶人打量了一番,点头道:“甚好,那就劳烦这位……小棠公子了。”
清风簌簌,水声潺潺,他悠哉靠着画舫栏杆,闭眼听那伶人弹唱。
听了一会儿,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啧,差些火候,一听就是学艺的时候没花心思,不过……这眉目含情的小模样倒着实风韵,怪不得能把柳员外迷得连家中妻室都要休了……”
段景忱一听,面色忽而严肃了几分,“柳员外?”
再看看台上那伶人,他这才明白,为何他一到金陵便执意要来这画舫寻欢。
他们这一趟南下,游玩是其一,其二目的,边关局势近来紧张,蛮夷频频作乱,战事随时可能爆发,还需提前将粮饷准备充裕。
他继位不久,国库不够充盈,筹集银子最快的法子,就是抄几个贪官奸商的家财。
金陵城有一柳姓商贾,做的是丝绸生意,欺行霸市,压榨百姓,家产富可敌国,听闻连地方官员都要听他的差遣。
这块肉养得够肥了,这回来便是要探探底细,取他的不义之财用之于民。
但金陵城毕竟山高皇帝远,官商勾结,不是那么容易入手的,段景忱还没想出行之有效的法子,有人竟想出这旁门左道替他分忧了。
段景忱压着声音问:“你怎知他与柳员外?”
“显贵的风流事最好打探了,来的路上我与船家闲聊时问的。”
段景忱无奈一笑。
“忱哥哥,你信不信,这伶人知道的事,不比受柳员外贿赂的官员知道的少。”
这观点段景忱是认同的。
他靠近段景忱耳边,神秘兮兮道:“看见没,他一直朝着你抛媚眼呢,这是看你衣着富贵,相貌堂堂,想引诱你呢。”
段景忱蹙起眉,只觉莫名其妙。
他继续道:“一会儿你假装与我争吵,赶我出去,给他个可乘之机,然后跟他套一套柳员外的底细。”
“……”
“咳。”他坐正身子,故意将面前的杯盏推了下去。
白瓷碎了一地,那伶人吓了一跳,停了琴声。
他偷偷用脚踢段景忱,提醒他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