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触碰,被扰了清梦,黏黏糊糊地哼唧两声,接着,听到有人极是轻柔地唤他名字:“小棠……”
全天下只有一个人喜欢这样叫他。
从前在教坊司,不熟悉的客人叫他棠公子,稍亲近些的人叫他棠儿。
可这些称谓宣王殿下都不喜欢,觉得听起来太过风尘。
“小棠。”又一声,温热气息落在耳畔,伴着若有似无的亲吻,段景忱问他:“还没睡够?”
低沉又温柔,是在梦里也忍不住心动的声音。
“痒……”
他醒了,还未睁眼便翻了个身,耍赖似的趴在段景忱怀中。
赖床这个事,委实不怨他,昨夜是王爷纵欲,折腾他折腾到半夜,把他弄得又累又困,几经求饶才肯放他休息。
“起床更衣。”段景忱把他抱起来,柔声哄着,而后听他又是哼哼着不愿意,便对他道:“不若,本王自己去灵台寺,不带你了。”
原本也是没打算带他去的,这几日的确是……在房事上有些过分了,怕他身子吃不消那山路的颠簸。
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让王爷上山的时候务必带他一道。
“带我……”他努力睁开眼,坐是坐起来了,却又撒娇:“手酸,腿软,王爷帮我更衣。”
“嗯。”
早上给他穿衣服的时候,段景忱顺道给他身后上了点药,可上山的马车上,他还是一路坐卧难安。
段景忱又觉得他这样子可爱,又觉得对他有些愧疚,不忍他坐着木板受罪,伸手把他拉进了怀中,问他:“痛?”
能不痛么,昨晚都哭着求饶了,王爷不听,他铁打的身子也不是这么使的啊,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说来就怪那件破衣裙,就是那日在教坊司穿回来之后,王爷这几日才变得格外痴狂。
他坐在段景忱腿上,搂着人的脖子,话里有话地问:“王爷,棠儿好奇,这参禅之人,不需守清规戒律么?”
这是埋怨呢,段景忱听出来了,反问他:“是怪本王重欲了?”
现在不愿意了,当初是谁厚颜无耻投怀送抱的?
“没有呀。”他狡辩:“只是,怕我这风尘之人坏了王爷修行嘛。”
他这是玩笑说的,段景忱却没笑,静静看他,眼底满是柔情,良久,小心珍重地亲了他一下,对他道:“不怕。”
灵台寺香火鼎盛,车马到达,住持亲自出来迎宣王殿下。
段景忱入禅房前,嘱咐了他好几遍,不要到处乱跑,安生在外等着他。
佛门重地,什么人胆敢在这里乱来,王爷却是一眼看不到也要惦记他。
心思这么乱,可怎么清修呢。
他乖巧答应,王爷进去后,他便坐在禅房安静等待,住持请他落座,给他看了茶。
“多谢。”他双手接过茶盏,掌心相贴,对住持行礼。
而住持的目光却落在了他手腕那串念珠上。
这串念珠的由来,住持自然清楚,这是宣王殿下跪在佛前亲自求的。
“未曾料想,竟是个男子。”住持道。
他没听明白,道:“小棠愚钝,住持大师可否说清楚些。”
“能让宣王殿下情愿折寿代为受过的人,定是用情极深,只是……”住持平静地看着他双眼,“施主这一身罪孽,岂是一串念珠能赎清。”
他愣了,低头看着自己手腕,竟不知王爷在佛前许过这样的愿。
情愿折寿……代他赎罪么?
良久沉默,他抬起头,虔诚发问:“住持大师,我这种人,能拜一拜佛祖么?”
“众生平等。”
“多谢。”
大雄宝殿,来往香客络绎不绝,那跪在蒲团上进香的人们,谁又不是心虔志诚。
一抹红衣跪在高耸的金身佛像前,渺小如天地蜉蝣。
他不信神佛,他这样的人若是信了神佛,岂不是要日夜担忧报应找上门了。
可这一刻,他用尽全部至诚之心,言辞生涩地跟佛祖祈求:“佛祖在上,宣王殿下那日是胡说的,请你保佑他,不要管我。”
第24章
灵台寺后山有一浮图塔,传闻此处供奉着舍利,非寺中僧人不得靠近。
从大雄宝殿出来,他假装随意闲逛,将寺院各处走了一遍,而后没发现什么线索,于是避开人群悄悄前往了后山。
白露时节,天高云淡,越靠近佛塔,周围越静谧。
一面走,他一面朝四处观察,果然后山暗藏玄机,曲径通幽处,他遇见了一个不寻常的人。
那人是寺中的僧侣,看身形,约么半百的年纪,手中提着一把竹节扎的扫帚,正在仔细清扫着脚下石径。
而为何说他不寻常,便是他一张脸煞是狰狞,已看不出原本模样,褶皱的面皮将五官扯得变形,不知容貌是如何被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