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郁深呼吸,让魏应城在原地等他一会。
他小跑着回到程婼墓前,弯腰说了几句话,又向着魏应城走回来。
“我和她说我们会相互照顾,不用担心。”
魏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恍惚间和魏应城记忆里程婼的样子有几分相似。
*
离开的途中偶遇一个红灯。
等待期间,魏应城忽然想起什么,半是呢喃半是疑惑地说:
“当年我没有来得及看妈妈最后一面,但是爸…他和我说妈妈去世前躺在床上说‘让小城不要难过,我听见下雪的声音了’,可是那天并没有下雪……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魏仲恺说程婼是病入膏肓,已经出现了幻觉,但魏应城从来不这样认为。
正在开车的魏郁侧目思考了片刻,回答说:“也许是她想让你不要因为错过见面伤心。”
魏应城笑了笑。
怎么不会伤心呢?
最后一面……
还有‘下雪的声音’的声音是什么?
魏应城凝视着车窗外,忽然发现停的位置正对着程婼离开时住着的医院住院楼。
记忆里,程婼是住在六楼。
魏应城心脏“咚咚”跳起来,抬起沉重的眼望向那扇他从来不敢直视的窗户。
魏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轻声说:“下雪了。”
片片雪花空中落下,和风碰撞,发出“簌簌”地声音。
很轻。
轻到比呼吸还轻。
——“不要难过,我听见下雪的声音了。”
多年前的遗憾,在这场雪里消弭。
那扇窗前,似乎能看到有人在对魏应城微笑着挥手。
*
雪花飘飘洒洒落了满地。
魏郁提醒魏应城地上滑,走慢一点。
过去风光无比的魏家宅子,此时院中已经杂草纵生。
大门上落了锁,魏应城用手碰了碰就已经沾了一手锈迹。
“就在外面看看吧。”魏应城轻声说。
但魏郁已经上前,从稍低的栅栏翻了过去。
他向魏应城伸出手,“我拉你。”
魏应城犹豫了几秒,把手递给了他。
到了门内,更能感觉到时过境迁。
打开灯,没想到还有电。
钢琴还摆在原来的位置,只是琴盖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
魏应城上前,手指轻抚便留下几道痕迹。
什么都一样,但什么又都不一样了。
楼上那件属于他的小卧室保留的最为完整,所有东西都没动过。
魏应城感觉好像自己肩上还背着甄雅校制的双肩包,书包里还装着令人头疼的数学试卷。
他看了眼柜子里的各种奖状奖杯和证书,打开柜子寻找日记本。
魏郁及时阻止他的寻找。
“日记本在我这里……你想知道哪一天的?今天的吗?”
魏应城抬眼,魏郁已经轻声复述起日记本中的内容。
“妈妈,今天天气很好,但我希望明天能够下雪,这样我就可以在院子里堆雪人。我要对五个小人,分别是你、我、爸爸、古阿姨、还有…魏郁……”
一段记忆深深刻在两个人的心里。
魏应城少年青涩的心事被魏郁翻阅后铭记。
魏郁牵住魏应城的手,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如果我是你,肯定不会原谅我。”
“你也知道。”魏应城抬眼,目光由冷转为温润,笑着骂:“纯种坏蛋。”
*
从魏家里离开已经几近傍晚。
魏郁为魏应城开路,忽然发现有个身影出现在庭院中。
质问的“谁”字卡在喉咙,那人已经转过身来——
古珠云过去引以为傲的长发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剃度完成后的头顶。
她穿着素净的袈裟,整个人犹如一潭静水。
见到魏郁和魏应城的第一反应,她分别行了礼。
“我今日恰巧回来整理东西。”
如今的古珠云找不到任何尖锐的气质,敛起对事物的追求后,她仿佛脱胎换骨。
但在魏应城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古珠云的目光浮动。
“应城……”古珠云叫住他。
“你父亲离世前托我转交一样东西给你,我一直随身带着,错过今日,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了。”
她从随身携带的经书中取出一张保存完好的纸张。
只一眼魏应城就想起那张上写的什么。
魏应城攥紧了拳头,心尖上阵阵发酸。
魏应城:“我以为他早就丢了。”
“他一直留着……”古珠云将纸条递给他。
由于时间太久,纸张的四周已经微微泛黄。
上面用铅笔写的字迹也已经褪色,扭扭曲曲的字体幼稚地不像话。
儿童时期不经意从卡通节目里学来的行径,魏应城给魏仲恺和程婼写了很多可以兑现的“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