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一时很得牙根发痒, 却又自知现下自己多说只会热姜修白生厌,更没法子戳穿她, 只能把一根帕子捏得快要断掉。
姜修白知晓姜云静性子, 素日里不爱低头的,如今恐怕是真的伤了心, 才会做出这番激烈行径。惯不会哭闹撒娇的人陡然这样一下,倒让人越发怜惜,姜修白心头一时也是五味杂陈。
若不是那陈氏家的竖子,他好好一个清白闺女如何能落到这般境地!
于是长叹一声,“爹爹绝没有怪你的意思,此事本就不是你的错,既然如此,爹爹会退了同益州家的亲事。”
姜云静闻言,默默抹了泪,一双哭得通红的眼镜看向姜修白,“爹爹不怪女儿?”
姜修白难得温情,抚了抚她汗湿的额角,“你是我的女儿,为父只希望你能嫁得良人,日后过得顺遂安宁,如今也只是痛心罢了!”
若非今日这样一番算计,恐怕姜云静这辈子都没法从姜修白这里听到这样一番话,此时也说不上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她知道姜修白对自己并非完全无爱,只是那爱就那么一点,却要分给许许多多的人,到她手里只剩下稀薄的一角。
想到这,姜云静刚刚热起来的心又冷下来几分。
既然已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姜云静也见好就收,拿帕子抹去眼泪,温声道:“爹爹对女儿好,女儿心中自然是明白的,还望爹爹勿要因女儿的事伤怀。”
姜修白叹了口气,“放心,此事为父一定会给你个交待的。”
说完,冷冷看向陈氏,疾言厉色道:“此事全因你家那混账而起!你无论如何要给静儿一个交待,若是再像以往那般惯着他,我便连你也一并处置了!”
陈氏一听,慌忙跪下来,“此事妾身也不知啊!若真是源儿所做,妾身定会狠狠地罚他。”
姜云静听罢,开口说:“陈金源辱我不成,如今人都被抓住了,若是姨娘不信,自可当面去问他。”
“大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没有怪姨娘的意思,毕竟你肯定也不知晓此事,毕竟,在大梁,强绑奸污民女也是重罪,轻则流放,重则吊死。”
听到吊死,陈氏心下一颤,吞了吞口水,自知此事再强硬不得,几步爬到姜云静床头,“大姑娘,我知源儿犯下大错,可我哥哥就留下这么一脉香火,你……你如今也没事,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告官。”
姜修白听到一半眉头已皱了起来,什么叫她如今也没事?
正要作色,姜云静却先开口了,她虚虚一扶陈氏,“姨娘这是做什么?哪有你给我跪的道理?让人瞧见了不得说我不尊长辈?”
陈氏知她记恨旧事,此时也不得不服软,带着哭腔哀声道:“不,不,大姑娘,此事是我求你。大姑娘向来心善,何况,若是真把此事闹出去,于姑娘和姜家的名声都有损,你把源儿交给我,我定会打断他的腿!让他下半辈子都没法再来扰你!”
姜云静心中一哂,这陈氏知道姜修白心结所在,自然要拿捏一番,不过她本也没想将陈金源交给官府,那样太便宜他了。
围师遗阙,穷寇勿迫,她得留个口子等他们再自寻死路呢。
于是,倒也肯卖她这个人情,柔声道:“姨娘多虑了,静儿是爹爹的女儿,又怎会把此事闹到旁人面前,去损爹爹的颜面呢?”
姜修白听了有些赧颜,说:“静儿,此事爹爹一定会给你个公道。你莫怕,就交于官府处置。”
姜云静当然知道姜修白这番说辞不过是安抚她,于是摇摇头,“爹爹,我虽恨极那陈金源,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他既是姨娘的侄儿,便留在自家处置吧。”
果然,姜修白目光虽带着几分内疚,倒也没再强求。
陈氏听了,放下心来,只要不闹到官府,源儿就还能留下条性命。姜修白耳根子软,今日事出情急,她没法子,可吹上几天枕边风,此事应当还有转圜的余地。
于是,面带愧色道:“大姑娘宅心仁厚,陈家实在愧对你。”
姜云静看着陈氏那张装模作样的脸,微微一笑,“姨娘无需如此,你这些时日为着我的亲事费了不少心,如今退亲一事还需你多劳心。”
陈氏身形一僵,源儿还在她手里,益州的事恐怕是真不成了,如今也只能打落大牙齿和血吞,咬了咬牙,笑着回道:“姑娘说这些就见外了。”
等到大夫一来,姜修白同陈氏也都离开了。
手臂上的口子虽流了些血却不深,方才拿帕子紧紧按住了,大夫上了点金创药,又拿纱布裹了,便无大碍了。
虽然是假病,可折腾了这么一场,姜云静也确实疲乏了,等到屋子里的人走干净了,她就重新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