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夫人冷冷道:“不过是个死了娘的丫头,你也是太软性儿了,哪有夫人被姑娘骑在头上的?往日我还当那些传闻或有不实,如今看来,此女骄纵跋扈竟甚于传闻。”
“俞夫人你知道,可旁人哪晓得?”陈氏轻叹一声,“如今我只愁如何能替她寻得一门好亲事,免得被人说我苛待继女。”
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那位紫衣夫人身上。
方才一番介绍,陈氏已知道她正是俞夫人之前在信中介绍过的来自益州的徐夫人。两人虽还未私下见过,可有些事早已是不言而明。
听了陈氏的话,对方果然微微一笑:“其实我同姜夫人也有同样苦恼,我那姐姐留了一子一女,如今我作为继室,也得为他们的将来考虑。”
“州牧家的公子小姐合何愁嫁娶?恐怕夫人都得挑花了眼吧。”
“话虽如此,可姻缘嘛,要找到个合适称心的也难。”徐夫人幽幽叹了口气,“我家大公子什么都好,就是这身子骨弱了点,性子也温吞,倒适合找个性子泼辣能顶事的。”
陈氏笑着接过话头:“素闻州牧家的公子一表人才又知书识礼,夫人这是太过自谦了,不过婚姻之事倒也是相辅相成,夫人考虑得实在是周到。”
俞夫人在一旁笑起来,她本就是这桩亲事的牵头人,自是听懂了两人在打什么机锋,顺坡下驴道:“其实我看这姜大姑娘虽则性子有些骄纵,可倒像个能顶事的。徐夫人觉得呢?”
徐夫人望着扶栏边那抹丁香色的背影,嘴边缓缓勾起一抹笑。
第13章
从留芳阁出来,姜云静独自朝着旁边的小花园走去。
一路上,她都在回想方才陈氏的举动。以往见到这些名门贵妇,陈氏巴不得她离得远远的,可刚刚却主动将她拉去引见,再联想这次主动邀她来国公府赴宴,姜云静心头已隐约有了个猜想。
大概,那位州牧夫人便同陈氏暗示过的亲事有关。
然而便是她也曾耳闻过益州州牧的名号,此人“见事明决、治绩犹著”,当是能官,假以时日调回京中必更进一步,比之这城里许多金玉其外的高门世家还更好些。
若是这门亲事是为姜云姝相看,那尚能理解,可若是为她,就太奇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思量间,姜云静已拿定了主意,沈家在益州有商号,此事只需差人打探打探,若这州牧家真藏着些密辛,京中人或许不晓,可当地绝不会一点儿流言都无。
她立在花丛前想得入神,连身后有人靠近了也未曾察觉。
“呵,这不是姜家大姑娘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姜云静回头一看,一位身着烟紫色锦衣的鹅蛋脸女子正在站在离自己两三步远的地方,身旁还跟着好几位穿红戴绿的贵女,就连姜云姝也不知怎么混迹在其间。
瞧着倒是有些眼熟……
姜云静略一思忖,脑中闪过几个画面。
原来是她。
林尚书,哦不,如今应该是林阁老的孙女林妙之。
三年前,姜云静曾同她在某次赏花宴上打过一架。起因似乎是踩到了她裙角之类,结果这林妙之就带着人嘲讽她有娘生没娘养。
那时姜云静娘亲过世不到一年,京中正盛传她天煞孤星的流言。
见姜云静沉默不语,林妙之以为她是怕了自己,走上前来,越发嚣张:“没想到你还有脸回来啊。”
三年没见,这人竟还是那副令人望之生厌的模样。
姜云静瞧了她两眼,面色淡淡道出一句:“你是?”
此话一出,周围人都傻眼了。
见林妙之语气不善、如遇仇雠,还以为要目睹一场狗血大戏,结果对方竟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林妙之气得当场就要破口大骂,一旁的平宁郡主却低低笑出了声,“林二,你又输了。”
这个“又”指的是上次打架,林妙之被姜云静按进了花丛的地里吃了一嘴泥,起来时整张脸都花掉了,一时成了京中人人皆知的笑谈。
“姜云静,你少装蒜,”林妙之抬起胳膊,指向手腕,“这疤还是拜你所赐!”
那道疤痕极淡,若不仔细瞧都快看不出来了。
姜云静略略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哦,原是林二姑娘!对不住,那时你一脸泥,弄得我都有点记不清你的样子了。”
“你……”
林二一时语塞,转念又觉得当年之事到底不够光彩,多说于她无益。于是冷哼一声,鄙夷打量姜云静两眼。
末了用团扇掩鼻,轻叹一声:“如今这国公府真是什么阿猫阿狗也能进来了,一个商户出身的也好意思现眼。”
一旁的贵女大都不知姜云静来头,此话一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