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静本以为这只是个一进的院落,却没想到穿过堂屋,后面还有一扇门,走出门后别有洞天。
一路过去,假山堆叠、曲水环廊,竟是个颇为精致的江南园林,穿过一道月门,他们来到一处开阔的湖边,临湖的亭子里似有人在唱曲儿,咿咿呀呀的别有一番风韵。
走近后,姜云静看清了亭中情形。
一位身着桃红蹙金琵琶衣裙的女子倚坐栏边,身旁坐着两位年轻男子,生得都是唇红齿白、模样清秀,其中一个正一手执壶给女子倒酒,另一个则贴在女子耳边讲着什么私话,逗得那女子哈哈大笑。
唱戏的伶人则立在那自顾自地吊着嗓子,唱的是《西厢记》。
察觉到有人来了,女子也没什么反应,等到之前的汉子走上前去禀报一番,她这才懒洋洋地推开送到嘴边的杯盏,偏过头来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
不过,只是一眼,她目光就定住了。
定在了谢忌身上。
那目光起初是惊艳,随后就变成了不加掩饰的打量,带着几分调戏之意。
姜云静还从未见过有人用这样赤.裸.裸的目光看过谢忌,便是九公主见到他也只是略带羞涩地瞧上两眼,心中一乐,差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谢忌似乎察觉到她的反应,面色立时就冷了几分。
女子眉眼一挑,拉着声音慢悠悠地开口:“你就是贺家二公子?”
谢忌拱手行了个礼,淡声道:“在下贺晏,见过三当家。”
女子似有些惊讶,红唇一掀,笑道:“你如何知道我便是三当家的?”
毕竟,东来岛上连同九龙船主在内的五个当家皆是鬼见愁般的人物,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在众人心中,自然便都是穷凶极恶的糙汉子。
可女子如何就不能作恶多端、为祸一方了?
便是那九龙船主,其实也是个文弱书生,同大家想象中虬髯满面的模样相去甚远。
谢忌语气淡淡:“素闻三当家性喜男风,犹爱年轻貌美郎君,此处乃三当家的别院,若姑娘并非他本人,又如何能在此宴饮作乐?”
“你倒是个说话不拐弯抹角的。”碧湖轻笑一声,目光继续在他面上暧昧游走,“不过,像贺公子这般俊美的郎君我倒是头一回见着,比起你,往日那些都成了庸脂俗粉了。”
碧湖话音一落,她身旁的两位小倌脸色顿时有些难看,看向谢忌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怨毒。
姜云静有些惊讶,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女子如此明目张胆豢养小倌的,且言语之间丝毫也不避忌,倒是让她觉得颇为新鲜有趣。往日都是男子调戏女子,在这座府邸里,倒是掉了个个儿。
谢忌听了碧湖的话倒是面不改色:“三当家谬赞,不过比起皮囊,贺某倒是能给三当家些更有趣的东西。”
碧湖听出他所指,笑了笑,“可惜啊,我这人向来随性行事,便是你手中的东西再有趣,若姐姐我不乐意,也都一概免谈。”
闻言,谢忌也并不慌乱,毕竟,既然碧湖都愿意见他了,必然不会就这么不了了之。
只是恐怕还要周旋一番。
思量间,又听见碧湖开口问:“你身边这位是?”
姜云静察觉到碧湖的目光正对向自己。
“这是我家中姬妾云娘。”
碧湖有些意外,“贺公子倒是有意思,谈生意还带着姬妾来,难不成是要同我打擂台?”
“云娘自非普通女子,若非有她在旁相助,贺某一个庶子,恐怕也今日也没办法出现在此处。三当家同为女子,想必也知巾帼不让须眉之理。”
谢忌这番话说得碧湖倒是心中一动,敛去几分笑意,目光微微闪了闪,挥了挥手让身旁两人同那位伶人先退下了。
“坐吧。”
碧湖抬了抬下巴,指着对面两把椅子。
“贺公子不远千里而来,招待不周,还望勿怪。”
碧湖语气里多了几分客气,谢忌听出来这是要切入正题的意思了。
“无妨,贺某也非拘泥小节之人。”
碧湖扯出个笑,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你既是闽南贺家之人,又为何会千里迢迢来我们这破岛上寻路子?难道是南洋的银子不好花?”
“家中长辈生性谨慎,并不愿涉足海上生意,三当家也知,如今的贺家不过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且朝廷又在南面大肆剿倭,闽地已是焦土一片,何来路子、银子?”
提起魏靖,碧湖脸色瞬间就难看了几分,这个魏靖不愧是林之岳一手培养出来的人,带军以来在南边连连告捷、势头凶猛,如是有朝一日打到这东边来,恐怕东来岛就再无宁日。
不过,他们东来岛倒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年据岛一方、已成大势,什么硬茬没碰过,便是那魏靖真的敢动手,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把一兵一卒送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