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第一次入宫,姜云静心中难免忐忑,小心翼翼跟在内侍身后,朝着后宫走去。
在夹道上走到半途,远远的便瞧见有人抬着步辇过来了,步辇上似坐着锦衣华服的女子,姜云静猜想应该是哪位宫妃,可也没有细想,跟着内侍退到甬道一侧,垂首行礼。
却不料步辇经过时,坐在上面的人余光瞥到了甬道旁的俏丽身影,眉头轻皱,做了个手势,身旁宫女立即让步辇停了下来。
片刻后,姜云静听见个娇媚中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抬起头来。”
姜云静并未意识到叫的是她,还杵在那没动,直到身旁内侍提醒了一下,这才抬起脸来看过去。
只见步辇上的女子生得丰姿冶丽、艳若海棠,眼角一粒朱砂痣更添几分妩媚,穿着一身金丝孔雀翎大袖宫裙,头上堆金叠玉,单是那气势便绝非普通妃嫔所能有的。
越贵妃也在打量着姜云静,方才她便瞧着这个年轻女子身段不俗,觉得眼生,于是便叫停了步辇,如今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后,心中微微一惊。宫里倒是许久没有出现过这般颜色了。
可见她打扮又不似后宫妃嫔,况且,长着这样一张脸也逃不过她的眼睛,想来大概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女眷吧。
还没等她开口,一旁的内侍就已心领神会,出声道:“贵妃娘娘,这位是谢将军新娶的夫人。”
听到谢将军三个字,越贵妃眼睛微微一眯,打量着姜云静的目光瞬间锐利了几分。
“哦?”越贵妃拖长声音,“原来就是你啊,礼部郎中的女儿,对么?”
姜云静此时也猜出了她的身份,恭敬答道:“回娘娘的话,是。”
越贵妃挑着眉拨弄着手上的一枚金镶玉戒指,“听说,成亲那日,小九还闯了祸,差点坏了你们的婚事。”
“九公主不知内情,有些误会罢了。”
不知想起了什么,越贵妃扯唇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说来,夫人同谢将军还真是一段奇缘呢,本宫听了都有些动容,只不过,本宫倒是有些好奇,谢将军在西北多年不归,将你瞒在鼓中,夫人心中也无怨恨?”
姜云静心中微讶,一般人也只会对这段姻缘啧啧谈奇,却不会觉得她能有何怨恨。毕竟,夫君荣归,从书生变作将军,而她也一朝飞上枝头,合该庆幸才是。
可越贵妃却问她怨不怨恨,倒是有些不同寻常。
怨恨自然是怨恨的,何况,旁人只以为他是后来才恢复了记忆,可姜云静却知道,这一切从一开始便不过是他的筹谋。
可饶是怨恨,她也不会对越贵妃袒露,装出副贤良大度的样子:“夫君也是身不由己,战事当前,当以家国为重,民妇能够理解,并无怨恨。”
“家国为重?”越贵妃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讽,“男人么,总是如此,口口声声家国为重,其实不过是满足一己私利。本宫还以为夫人或许会清醒些,想来是本宫看错了。”
姜云静摸不清她的想法,虽则对她的话也有些认同,但嘴上只说:“民妇蠢笨,辜负娘娘期许。”
越贵妃面色淡淡地打量着她,看不出喜怒,过了片刻,才又微微一笑:“本宫是要提醒你,莫要为他人作嫁衣裳。夫人莫不会真以为,像谢将军那般的人物会执着于儿女情长吧?”
姜云静装作惶惑不解的样子。
越贵妃示意她凑近几分,挑了挑眉:“他娶你,会不会只是因为你恰好是他需要的那步棋?”
说完,也不多解释,靠回去做了个手势,步辇便又重新被抬起。
姜云静在那立了片刻,隐隐约约明白越贵妃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本就从未觉得谢忌娶她是真的出于情爱之故,当年他能够舍下她三年不归,如今再有算计也并不令人意外。
不过,她一介小官之女,身份低微,又有何可利用的呢?除非,他利用的本就是她身份低微这件事。毕竟,走棋时示弱也是一种迷惑对方的招数。
当然,她也没觉得越贵妃是在“好心”提醒她,谢忌既然是太子一派的,同越贵妃必然是势同水火。
回到景阳宫,越贵妃倚在塌上,身旁放着一碟切好的秋梨。
宫女碧枝立在一旁,为她揉捏着肩膀,“方才娘娘为何要提醒那谢夫人?她既是谢将军的人,又怎会轻易相信娘娘的话?”
“不管相不相信,怀疑这种东西,有个种子便能生根发芽。”
“那谢将军真是出于算计娶她的?”
“是,也不是。谢忌此人心肠狠辣,可据我所知,对此女倒确有几分真心。可真心嘛,就似彩云琉璃,最易破碎,也最掺不得杂质。但凡有一分算计,便足以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