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王稍稍让开位置,沉默地看着首先给王竟夕诊脉的尚药李奉御,面无表情,目光寒凉凌厉,边上的徐良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半炷香后,李奉御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扑通一下跪到了定北王跟前:“王爷,此乃无根之脉,长宁公主凶险!”
凶险二字几乎是和定北王手砸向床柱的声音一同发出,一屋子人呼啦啦地都跪了下来。
幸亏李奉御在尚药局多年,见惯生死,稳住心神接着说道:“王爷,尚药局张侍御医善针灸,先让他护住公主心脉。”
“快快快。”定北王话音刚落,一名年轻的御医从跪着的人群中站了起来,沉稳地走到定北王跟前:“王爷,臣给公主施针,还请婢女一旁协助。”
“本王来。”定北王毋庸置疑地说。
张侍御医手脚麻利,让定北王扶住王竟夕的脸,在人中穴上施针,接着又在定北王的协助下,在少商、隐白等穴位上施了针。
一炷香后,施针完毕,张侍御医恭敬地回复:“王爷,公主心脉护住了,还需奉御尽快用药。用药之前,臣不会拔针;而臣拔针之前,公主挪动不得。”
定北王点点头,看向李奉御。李奉御忙道:“王爷,拔针之后让公主服下至宝丸或许能救公主一命。至宝丸乃扬州历年进贡的起死回生之药,尚药局尚存两丸,恐不足,还请王爷示下。”
定北王看向军医,军医忙道:“王爷,前年自陇右送回了一盒。”
“汪福全,快去王府取来!各位从今日起,都宿在隆庆宫,倾大朔之力,救治公主,有任何需要无须向本王回禀,汪福全安排便可。”
徐良看到定北王的衣服已经不滴水了,但却皱巴巴地挂在了他身上,想必内里的衣物还是湿的,小声对定北王道:“王爷,还请将衣物换了,想必公主也不欲看您如此。”
定北王深吸一口气,对芸香说道:“看好你家娘子。”接过芸香手中衣服,转身往湢室去了。两盏茶后,定北王穿戴整齐地回到了寝殿,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地看着脸上、手上、足底扎满针灸的王竟夕。
除了张侍御医每隔一炷香给王竟夕施针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响外,殿中安静极了,奉御、军医、侍御医、司医、内侍监、婢女都屏住呼吸,生怕一点声响让定北王不悦。
这样压抑的气氛直到汪福全将至宝丸送入殿中,奉御、司药们开始忙碌起来。司药按照奉御的嘱咐,用金银箔各五十张作为药引,放入雪水中,水沸半炷香后,奉御道:“王爷,若得纯阳之人的一滴血入药,效果更佳。”
“何谓纯阳之人?”
“习武之人阳气皆盛。”
只见定北王拿起腰间的弯刀,左手食指上一划,一滴血滴入了沸水之中,奉御赶忙将两丸至宝丸化入水中,半炷香后药好了。
“王爷,如今公主气息微弱,意识不清,不知是否能够喂入此药……”
“芸香,先试试。”定北王打断了李奉御的话。
芸香含着泪,接过药,用汤匙喂到王竟夕嘴里,但药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芸香泪滚出了眼眶,手上却忙着用帕子给王竟夕擦干净。再试一次,仍旧如此。
定北王此时的浑身好像又被冰凉的河水浸透,苍凉地望着一动不动的王竟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片刻,定北王拿过芸香手中的药,平稳清冷地说:“都出去。”
顷刻间,所有人都退出殿外。
定北王吐了一口浊气,将一小口药含在嘴里,捏着她还是冰凉的脸颊,微微撬开了她紧闭的牙关,将嘴放到了她的唇上,轻轻把药送入她的嘴里,心中默念,夕夕,别留下我,别留下我……
突然间,感觉她吞咽了一下,定北王心中大定,耐心地一次次地重复着,直到她将碗里的药喝完,轻轻地给她清理嘴边流出的一些汤药后,向殿外喊道:“都到殿中来。李奉御过来瞧瞧。”定北王脸色稍霁。
李奉御把脉后面露喜色:“禀王爷,公主脉象稍有起色,药起作用了。”
“汪福全,让人给奉御们摆饭,就摆在殿中的屏风外。本王在南薰殿的书房,有任何消息,着人来报。”说罢,又定定地看着王竟夕一炷香时间,转头对芸香道:“你家娘子怕冷,殿内多烧炭火,让侍女给她好好清理头发,弄干,熏些她平日喜欢的香。”
又握住王竟夕露在衾背外的手,好一会,才将她的手放入衾被:“夕夕,莫怕,好好睡觉,我去去就来。”
第47章 昏睡
◎层层叠叠地血铺开了,仿佛成了一条河◎
南薰殿书房内, 裴元轩、徐良、徐基等自然都在,六部尚书除了田留安之外、中书省中书侍郎、门下省侍中都齐刷刷地跪在南薰殿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