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要降雨的征兆,外面接连几日的晴空现在乌云密布着,还伴着灰蒙蒙的阴湿雾气。
一层层翠绿茶田在这雾皑皑的的色调衬托下, 倒更显景致独特, 眼前如一幅水彩墨画一般。
宋抒然还未下马车, 就闻到了淡淡茶香,落地置身于茶田当中, 忍不住深吸上好几口气。
今日大抵是她这段时间里最怡然自得的了, 这香味沁神,原本在马车上还昏昏欲睡的状态彻底消散。
马夫替盛祁和宋抒然问了个茶工, 随后二人便直接根据茶工所说找到了这个茶园的家主。
家主姓吴, 是从父亲开始经营茶园的, 如今父亲年事已高, 这家业便交由了他。
这个茶园势头甚猛, 从最开始只有一两亩地, 扩到如今十几亩,已是这附近最大的茶庄。
吴茶商带着他们转了转离茶舍较近的一片茶田,回答了盛祁直接了当的问题。
照吴茶商的话来说,茶树非常娇嫩,如果遭受了冷空气的袭击,那些幼芽不仅会变色,叶片还会因冻伤卷缩或是脱落。
凌汛发生在初春,本应回暖的天气,寒气却更甚,在被冰冻后叶子会选择自我保护,但这是不可逆的,待气温上升后,那些叶子要么皱缩,要么生长缓慢,更严重的就会停止生长。
吴茶商领着二人走回茶舍里,挑了些已经炒好的茶叶,主动为他们沏了壶茶。
待热泉水浸泡的茶香飘出,他喟叹着:“这茶叶和嫩芽并不怕冬日的雪,雪其实能起到保温的作用,对茶叶的生长是有利的。然这些小嫩叶最怕是霜,被霜打了,这一批就很难再好了,即便摘了味道也会不同。”
茶叶最讲究的就是口感,偶有一枝上的口感发生变化并不会影响其他,但今年凌汛降温是大面积的,整片茶田都没能逃得过。
可想而知,今年的茶叶收成,即便有量也是无质的,卖不出什么好价格。
“殿下?”
忽一道声音从茶舍外传来,带着些许不可置信,接着便有一个体态发福的男子穿着官服跑了进来,郑重地行着礼。
“微臣珑福知县江广正拜见七皇子殿下,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这江广正来得突然,呛到了正饮着茶的宋抒然,她侧眸探去,刚巧看到江广正抬起头,带着一脸谄笑望着盛祁。
这人……她不喜欢,不过一面,她就在心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蹙着细眉看向盛祁,见盛祁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未朝江广正看上一眼。接着提起壶为自己再斟一杯,然后又给她的茶杯蓄满。
直到放下手上的茶壶后,盛祁才抬头睨过去,满眸冷冽:“江大人不必多礼。”
“是是……”盛祁的话冷淡至极,叫人忍不住紧张,江广正擦着额头的汗慌慌张张地起了身。
宋抒然趁着机会,仔细一打量,这人官服的扣子都离谱得系错了,可想而知出门是有多么慌乱,绝非来此处凑巧碰上的他们。
“殿下怎地突然来访珑福了,微臣未得到消息,都没来得及迎接殿下。”
“不过是带着本皇子的皇子妃外出游玩罢了,此事也要通知了江大人吗?”盛祁慵懒地靠坐在圈椅里冷然道,一句话就叫眼前人吃了瘪。
江广正神色一僵,脸上有着说不出的难堪:“那……那殿下今日前来茶园……”
盛祁玩弄着拇指上的扳指,打断了江广正的话:“本皇子的皇子妃最喜品茶,方才江大人进来时大抵也看到了,为博佳人一笑,亲自带她来选茶罢了。”
这番话盛祁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宋抒然只好连忙心虚地拿起茶杯,装模作样地饮了口茶,全力配合着他。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个江广正来历不明,一定不是来助他们的。
毕竟从戌京城一路南下,他们在宜南前查看了各处庄稼,皆是小心翼翼,一直都没有官员前来招呼过。
宜南之地怕牵扯盛衡势力,他们几近无过多停留,直接抵达了珑福这边,偏偏在这里惊动了当地官员。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很蹊跷,而盛祁的意思也很是明了,不愿这江广正知晓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一是拿不准江广正为何突然出现在此,究竟是何人指使。
二是若是告知了官员此行的目的,官员们大抵会带着他们前去拿得出手的地方,那便再也看不到他们想看的真实情况。
她才刚这般想着,江广就又带起谄媚的笑,开了口:“既然殿下已来了珑福,不如微臣带着殿下和皇子妃殿下一道看看这珑福如何?”
“嘶——”
江广正的话才刚说完,宋抒然就用手撑住了自己的头,她用食指和中指不断轻柔着太阳穴。
眉眼蹙得紧,牙齿微微咬着下唇,气喘得都不均匀了,看上去是一副非常难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