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方才与承昀达成协议那一刻,眼里决断与刚毅遂然淹没在泪水里。
他仍果敢地朝着承昀颔首,便能知晓这孩子在风尧军里,受的真不是帝王般的生活。
两人换上夜行衣,一阵疾行后,停驻在小镇官衙的屋脊上探看着动静。
单珩正大剌剌地落坐在府衙内太师椅上品着香茗,赵县令正在一旁鞠躬哈腰地奉茶侍候。
看到这一幕,两人眸光交会后,心也沉了下来。
庆隆帝让赵氏一族不得为京官,未曾预料到有神国使者这回事吧!
如今赵太后与神国余孽勾结,不得为京官的赵氏一族遍布西尧州县。
看着单珩被奉若上宾,承昀直觉西尧根烂了.....
先帝原想留下的孺慕善意,成了西尧隐忧,任谁都无法料想。
承昀颇有深意的回望了颜娧,颔首后又迅速官衙。
回到客栈更衣后,两人带着烦闷心思来到向凌门外。
承昀才敲了一下门,房门便径自开启迎客。
叫颜娧着实愣了下,自动门?
承熙已抱着小棉被入睡,向凌焚着沈香在房内打静坐。
谁来开的门?
“看完了?”
两人颔首。
向凌那敏锐机智的神情眼眸與洞若观火的眼眸,让承昀想开口的话,因承熙睡着而全咽了下去,未料他的回答更叫人心痛:“这孩子都知道。”
“为何?”承昀不明白为何父王与军师两人,要伤害仅仅六岁的孩子?
向凌苦笑道:“他还想着该如何废太后呢!”
承熙虽以哭发泄情绪,决断却不输成人。
如同他决定只身回京面对,几乎将国祚毁于一旦的母亲。
“这孩子说,国与家,家他早就没了,仅剩国能依靠,他不能让母亲毁了西尧,求你父王母妃救救西尧。”
这些话听得颜娧眼眸都酸涩了。
第166章 挺好
他注定是个没有童年的孩子。
向凌轻拍着蹭到身边的承熙,开始虽对在皇宫被娇宠惯了的孩子颇有微词,可以说庆隆帝像承昀那般直接扔到他身上也不为过。
所幸,他天生有着该是承家人的风范,不否认爱哭了些。
然而该懂、该做的处事判断,在王爷与他贴身教养后,不比承昀那几个师弟差。
只是承熙卡了个身份,还没人敢喊上一声小师弟。
“他给下了个王爷都不敢想的想法。”向凌苦笑看着他没有安全感蜷缩睡姿。
承昀落坐在房内方木桌前,颜娧特意为向凌奉上茶水。
向凌接过茶水瞟了承昀一眼,张扬暗示他有水喝。
承昀振了振云袖,从容自若道:“那是让您老人家接着说。”
颜娧看了两人眼神刀来剑往,忍下笑意落坐在他身边,淡淡道:“辛苦王爷与先生又当爹又当娘。”
得了夸奖,向凌又朝承昀使了眼色,愉悦中带着苦涩说道:“这孩子对王爷说,根烂了,便要连根拔起,他想颁布一道圣旨,废除先帝遗旨,召回赵姓族系,请王爷封城戮杀。”
两人顿了顿,目光凝重地看了承熙一眼。
他心里受了多大创伤?
让一个六岁娃儿想下抄家灭族的圣旨,他的心还补得回来?
或者他生来便是注定成为天子而有的天家无情?
难道这就是这孩子问她为何知道梅树生病,又是如何救梅树的原因?
他才想着要连根拔起救西尧,如今她给了不同方法,让这孩子犹豫了?
不需侧耳倾听也能知晓赵氏一族想要重回京官,成为名副其实的外戚,然而这是他给不起也不愿给的。
承昀蹙眉道:“这一年来你们俩老还真敢什么都对他说。”
以往军营里有他遮阴,多数消息都有他过滤过,以承熙年纪能懂的语言解释,他前脚一走,果然交到两个老手上,马上过他以前的苦日子。
向凌颇具深意的回眸后,泰然自若道:“你不愿承担的命运交付到他手上,他,便注定是被剥夺孩子。”
说的竟是他的错啊!
皇祖母在庆隆帝大行后确有如此思维,西尧真不能交在幼帝手上。
都摄政那么多年,父王接着摄政啊!
父王不要的东西,到他这儿,成了他残害侄子?
这什么道理?
“我父王肯接再说。”说到此事,承昀可没留下余地过。
忽地,承熙从床上坐起,哪有半点睡眼惺忪,分明是精神奕奕,小短腿蹬下床铺,短短路程已蓄满了泪水等着哭给颜娧。
“小婶婶~~”
颜娧:……
她一时无言以对地接住奔来的孩子。
婶字还拖了老半长,原来这孩子根本是承昀带大的吧!
承熙哭得那叫一个可怜,扑在她长腿上声泪俱下猛哭道:“我就是个没人疼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