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
姜覆雪突然想起那十几年前的一个初夏,他那两个最好的兄弟拉着他下溪捉鱼,三位皇子们虽然注重身份,但偶尔也会跟着他们烤鱼爬树。等玩疯了,被姜大学士抓到,就等着挨打吧,姜大学士扬起的教鞭打在身上真的很疼,罚站时罗溯和余小姐会来给他们送吃的……那个时候,夜里的京城还有萤火虫。
“旧江山,浑是新愁。”
少年们总是爱结伴同行,彼时天高海阔,心比天高。
如今天下局势已定,当年的那些人,被抬上皇位的自斩城下,求无忧无虑的血染龙椅,愿保百姓安生的长眠异乡。
活下来的,是这么两个罪人。
“欲买桂花同载酒……”
姜覆雪又喝了一口酒,随后笑了出声,他从未觉得桃花酿这般难喝,这般苦涩。
……终不似,少年游啊。
秦尽崖就在坡下听着姜覆雪念叨完这些,又看着姜覆雪喝完酒把面前摆放的杯中酒尽数撒下。
也许是因为今日自己不在姜覆雪的身边,所以这几年过去了,秦尽崖是第一次感觉到姜覆雪对于过去而产生的悲伤。
姜覆雪一转身,就看见在坡下守着自己的秦尽崖,冷风吹过,姜覆雪愣了一瞬,回过神来还看见了在远处站岗似的秦逍,他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最后只走到秦尽崖身边,轻声说了一句:“回去吧,今晚想吃烤鱼了。”
秦尽崖应道:“好,我给你做,让阿逍去买鱼。”
晚上姜覆雪还真就吃到了烤鱼,白日的沉闷也算是在这一顿饱餐中消失不见,饭后秦逍自觉的去洗碗,姜覆雪则是躺在院子里摇椅上看月亮,秦尽崖给他盖了张小毯子,说夜里冷,怕他着凉,姜覆雪就也不好拒绝秦尽崖的好意了。
洗完碗的秦逍瞥见自己两个便宜爹在院子里聊着什么,也不敢打扰,麻溜回自己屋里歇下了。
院子里的姜覆雪正看着天上的月亮,突然嘀咕道:“阿临,你说,我死了,会不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啊?”
说着姜覆雪还回头看了眼秦尽崖,但秦尽崖却沉默不语,姜覆雪还以为他会反驳自己一句说什么不要说晦气话之类的,但秦尽崖什么也没说。
姜覆雪歪头看了眼秦尽崖,秦尽崖便伸出手拉住姜覆雪的手,垂着头道:“很多事情,其实我都没和你说过,是我心中想的,不太干净的想法。”
姜覆雪就这么看着秦尽崖,听着他的自白。
“最开始,其实我也想过,如果你不愿意爱我,那我就把你困在我的身边吧……但说白了这也只是我的私愿。我很矛盾对吧?自私的是我,装豁达的还是我……覆雪,我真的很爱你,但我不能因为我的爱把你囚在这一方天地里,你是大将军,生来就是要保家卫国,受百姓爱戴的,我怎么敢把你的梦想关在我在肮脏痴愿里。”
姜覆雪不明白秦尽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但他也只是静静听着,因为过了太久了,他也不记得上次和秦尽崖聊这些事是什么时候了,很久以前了吧?毕竟那个时候,对这段模糊不清的情感,两个人都很害怕。
不需要姜覆雪的回应,秦尽崖依旧垂着头自顾自说着话:“我真的很怕啊覆雪……我怕你恨我,怕你不要我,怕……怕我走错一步,就真的连远远看着你都没机会了。”
等到秦尽崖说完了,姜覆雪也只是静静看着他,许久才笑出了声,而秦尽崖也抬起了头。
“覆雪……”
姜覆雪把秦尽崖拉到自己身边来,勾着秦尽崖的肩膀,停了笑声,严肃道:“我怎么没发现你之前还有这种心思?”
秦尽崖就看着两人牵着的手,喃喃道:“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自然不敢告诉你。”
姜覆雪点了点头,“现在敢了?”
秦尽崖抬起头与姜覆雪对视,“不是敢,是突然就想告诉你,我不能没有你,你也知道,你很清楚。”
姜覆雪明白秦尽崖的意思。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说到底,秦尽崖其实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他父母离世时他又才多大?姜覆雪没有见过秦尽崖身边有什么朋友,到现在,可能也只有姜覆雪一个人进到他心里去了,秦逍都不行。
这样孤独的人,要是认定了一个人,这辈子就只能是那个人。
而秦尽崖会和姜覆雪说这些,无非还是受了白日看到的那幕影响。
姜覆雪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又笑着在秦尽崖脸上亲了一口,随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秦尽崖就跟着起身,给姜覆雪披上毯子。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屋里走,姜覆雪嘴里还在念叨着:“明日我想去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