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周懿也会想,是不是曾经周鹤和姜覆雪身上的担子都落在自己肩上了,所以他才会那么累。
但没有人能给他答案,连唯一一个可能为他解答的姜大学士,他也没有脸面再去找了。
毕竟他没有成为姜大学士口中说的那种人。
是吧,他看不起周瞿,实际上他自己更看不起自己,所经历的随波逐流的一切,连同他那被摔碎了太多次的自尊心,他没有成为自己曾经梦想成为的人,而是如今变成了权利的牺牲品。
这盘棋,执棋人一直是周鹤和先帝,连姜覆雪都是周鹤的旗子,更何况自己呢?
许久,姜大学士睁开双眼,看向周懿的双眼满是失望,而这失望,却让周懿重新找到希望般,他激动的靠近姜大学士,渴望的询问道:“老师……您还是当我是学生的对吧?”
姜大学士却摇了摇头,长叹道:“……二殿下,何必呢,此局已定,你输了。”
周懿怔住了,他知道姜大学士说的什么意思。
“……哈,哈哈……”周懿往后一瘫,双目失神道:“对……也对,周鹤对皇位势在必得,哪怕姜寻不帮他,还有凛冬,还有寅庭呢……哈哈,您说得对,我输了,输得彻底……”
周懿抬起头,看向牢房之上的天窗,外面正在飘雪。
从我成为太子那天,我就注定会输,能给这江山留下浓墨重彩那笔的人,也主动不会是自己。
姜大学士垂着头,语气一如当年,“二殿下,京城吃人吃得还少吗?你到底是生错了,若是有机会,还是做回你自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就像十四年前。”
就像十四年前。
许久,周懿突然咧开嘴笑了,却不是虞太后被逼入绝境时的癫狂,他笑的释然,随后他低下头,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端着另一杯递给姜大学士,这次姜大学士没有拒绝他。
师徒两就这么碰了这迟了十四年的杯。
两人都喝完杯中的酒后,周懿站了起来,他脸上依旧笑着,随后对着姜大学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老师,这段时间是学生昏了头,您和师娘受苦了,学生这就放您和姜府其他人出去。”
姜大学士却是摇了摇头,“你可愿放过你自己?”
面对姜大学士的问题,周懿只是笑了笑:“……连周瞿那样的胆小鬼都没逃走,朕是大燕的皇帝,自然也不会逃走。”
等周懿离开许久,已经来人请姜大学士出牢房了,姜大学士才站起身,抬头看向天窗外,雪已经停了。
良久,姜大学士才留下一声叹息。
夜半,一声炸雷在沽荆上空响起,姜覆雪被惊醒坐起,连带着一旁的秦尽崖也醒了。
“覆雪?”秦尽崖有些担心的坐起身去拉姜覆雪的手,房外的闪电照亮了屋子,秦尽崖发现姜覆雪头上都是冷汗。
姜覆雪只是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心慌得厉害,明日就要去凛冬了,此时他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秦尽崖起身下榻去打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瓢泼大雨已经下起来了。
秦尽崖关上窗户,转身去倒了杯水回去递给姜覆雪,皱眉道:“怪了,冬季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这雷电也响的不正常。”
姜覆雪听见了窗外的雷雨交加,心慌得更厉害了,他心不在焉的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忧心忡忡道:“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很不踏实……”
秦尽崖坐下来搂过姜覆雪的肩膀亲了亲姜覆雪的耳侧安慰他:“没事,我在呢,别怕啊……”
秦尽崖的话对姜覆雪完全不起作用,姜覆雪刚想跟秦尽崖说一声睡不着了想去军营看看,门外就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秦尽崖和姜覆雪对视一眼,秦尽崖松开姜覆雪就去开门,门刚一打开,浑身湿透的冯梧就闯了进来,他越过秦尽崖,慌忙的跑到姜覆雪面前。
姜覆雪在看见冯梧脸上带着焦急慌乱的那刻,冷意就在全身蔓延。
“将军……京城出事了,本来颐广帝已经放了姜府的人了,但岑皇后知道这事和颐广帝大吵了一架,说您都要造反了,颐广帝居然还把姜家人放了……之后,之后……”
姜覆雪把水杯扔在冯梧肩膀上,吼道:“之后什么?说啊!”
冯梧这才哆嗦道:“今夜,岑皇后派人在姜府的井水里投了毒,姜府上下……无一幸免……”
屋外雷声大作,雨也越下越大了。
闪电照亮了姜覆雪惨白的脸,他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秦尽崖听到这消息脸上也是不可置信。
“无一幸免……一个也……”姜覆雪呢喃着,随后想下床榻,却一个不稳要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