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魏时雨告诉他:就算最后他回绝了他,也没关系。他亲善他本来是因为觉得他们同道中人,同病相怜,想给他做个引路人而已,若是他最后不想走这条路,自然也无妨——魏时雨说,这毕竟又不是什么好走的路。
他听着堂哥这番真情挚意的话,感觉真是自惭自己的多疑和阴暗,因为自来没见过好人,头一次见人的好,便又惊又疑,一定要从好里挑出点阴暗的心思才罢休。魏时雨和他不一样。魏时雨是伯府嫡出,被父母兄长宠爱着长大的魏小郎,皇子伴读,就算现在声名不佳,中京哪个俊杰他不认识,哪个公卿他不喊一声叔父。这样的人,随手施点善意,对他们来说只是一步无伤大雅的闲棋,可对被施舍的人来说却是……
咳,他告诉自己,礼不妄悦人,在魏时雨面前,要做到不卑不亢。当然他自会回报时雨的好意。他又不是真的因为有胡人血统就什么豺狗心性。
那天,魏时雨带他去一处私宅,认识一些,“朋友”。
不知道该说凑巧,还是不凑巧,在魏霖真的让他和什么人认识之前,端王突然来了。
屋子里的人——穿衣服的或者衣衫半褪的——哗哗跪下,问殿下好。端王叫他们免礼,应该是习以为常的场面了,他们并不顾忌端王来了,皇子叫他们免礼后他们就干起之前在干的事,并不羞耻,也不在乎。端王看着并不是来找魏时雨的,因为起初他都没有看魏时雨一眼,也没有走向魏时雨,可是走过他们时,他侧头看到了他,停下脚步。
“新来的?”端王说。他看他的表情,感觉大殿下不知道他,更不知道他就是十余日前看到他在宣义伯府上纵欲的那个人。
“殿下,这是我族弟,”魏霖说,“宣义伯的小儿子,我曾和您提过。”
“哦——”端王打量着他,说,“就是那个被王将军摔出练武场的贼?”
他咬牙,强迫自己平静,面无表情。不能没有表情,要笑出来。对大殿下行礼。
“见过大殿下。”他拱手说道。
端王按下了他的手。
“你应该跪我。”段承宗告诉他。
他只好跪下来。
“见过大殿下。”
段承宗于是满意地笑了,对他说:“长得不错。”
他感到一股寒意沿着后颈一直窜上头顶。他看到段承宗抬起手,解腰上那条金玉做钩的腰带。
他想起身,但是段承宗猛地掐住了他的下巴。
“张嘴。”
好多道视线投过来。好多人在看,然而没有任何惊异或是阻拦的意思,只有审视,等待……为什么?
因为这是端王殿下。因为这些人都是端王殿下的人。因为……追随某个主公就是如此,恭敬地服从。
他们都服从他,他们等着看他愿不愿意,能不能,服从。
【】
“张嘴。”段承宗又说了一遍。
他尽力转动眼珠,看向站在端王斜后方的魏霖。魏时雨,会说他娘的好话,会宽慰他,欣赏他的魏时雨,他头一个真的有点尊敬,觉得真是算个好人的魏时雨……
魏霖看着他,表情严肃,没有像那些人那样,期待着他服从、接受,仿佛魏霖心中是和他一样的愕然、抗拒,觉得不该这样……但是魏霖没有阻止。有一次他问魏霖,为什么那时候要依着殿下胡来,不劝不阻止呢?魏霖说,因为他以为那里真的没人,既然没人,做一下又何妨——他是乐于让殿下舒服一下的。
魏霖此刻注视着他,没有阻止段承宗——他是乐于让殿下舒服一下的。
他挥臂,一个手刀击中了端王的手腕,挣开了那只手的桎梏,接着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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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番外·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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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本章含有20岁的小魏和17岁的小刘,存在感极强的段仲瑜,以及其他可能会雷到您的雷人内容,谨慎考虑是否阅读。)
他们说他有封信的时候,他很惊讶,他不觉得那个远在中京的“家”中的任何人会给他写信。关心他,那是不可能的;求他办事,他还远远不够格。同僚挤眉弄眼,问是不是他相好给他的信,他心里咯噔一下。
接过来一看,那信上是一个熟悉的字迹,写着:阿稷亲启。
他搪塞周围同袍说,这是他同窗同学,普通朋友,不是什么相好。
他把这封信放进箱子里,故意不锁。这地方,偷东西的事时有发生,他刚来的时候就被偷过,而且贼很聪明,不偷太值钱太显眼的,就偷那些不太值钱不算起眼的玩意,丢了不值当大动干戈去查找。他指望那贼把这信偷了。几天过去,打开箱子一看,那信还好好在那。